絨絨和時雨自遇見靈鷙後,還從未見聽他說過那麼多話。他身手驚人,心性堅忍,他們對他的畏懼之中帶著好奇,還有對強者天生的馴服,不由自主追隨其後,哪怕他極可能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兒。
此時他們才知他也有懵懂無助的一面。
“白烏氏的昊媖大神是孤暮山一戰中少有的能全身而退者,早聽說她是頂頂厲害的人物。她看得極重的東西,一定有她的道理。”絨絨專挑好聽的說。
在靈鷙心中,面帶三頭玄鳥面具,手執雷鉞,公正威嚴卻又令眾神皆懼的天神昊媖是他自幼敬仰的對象,身為大族長的她也象徵著白烏氏曾經煌煌榮光的過往。然而孤暮山一戰之後的兩千年裡昊媖幽禁了自己,寸步未離撫生塔,如今已無人知曉她為何會在痛苦和瘋魔中不得善終。
“撫生塔中到底有什麼?”時雨抬頭問道。
靈鷙緘口不語。
“是孤暮山一戰中落敗者,還有自混沌初開以來獲罪於天的大神們的元靈。”絨絨替靈鷙答道,“元靈如杯中之水,我們這些修行之輩所謂的長生,不過是能讓這水不漏不盈,方不會主動湮滅。若有外力打破了這種平衡,水少則衰,水涸則亡。而真神手中無杯,他們與天地共生共存,萬劫不滅,沒有什麼可以摧毀他們的元靈。即使受到重創而隕落,只要天地尚在,他們必能重生。對他們施加的天罰只能將其鎮壓,而不能讓之消亡。撫生塔一定就是用來困住這些棘手的元靈。”
她說完忍不住咂舌,撫生塔下的不盡天火有煉化元靈之力,昊媖投身火中,便會如塔中逆神同樣一遍一遍經歷在痛苦中焚盡又重聚的過程。
“究竟如何,我們去西海大荒一探便知。”時雨思量之後說道。
靈鷙看了過來,“你們走吧,別再跟著我。”
“這怎麼行,主人之憂即……”
“夠了。”靈鷙打斷了時雨,“你們於我而言只是累贅。”
他說得平淡,甚至並無嘲諷之意,只是陳訴心中所想。時雨和絨絨對他剛剛生起的那一丁點憐憫頓時如霜露碎去。
一縷殷紅色的流光無聲自靈鷙傘尖逸出,遊走於月光下,看來既哀艷又詭異,頃刻鑽入時雨天靈之中。
靈鷙說:“那一半元靈我已還你,你可以走了。”
“依武羅所言,孤暮山設有封印。時雨愚鈍,興許於此處還有點用。”時雨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像是賭了一口氣,咬牙道:“主人將我視作卒子便可,若有拖累,隨時捨去。我絕無怨言。”
“你為何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