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咄咄道:“你既然知道他的父母都沒了,就該盡人事,對他好生照料,你卻反而驕橫跋扈的這樣,這偌大蔣府,原本沒有你的時候也支撐的好好的,怎麼到了你嘴裡,就一副立刻坐吃山空的樣兒了?蔣管家呢?拿帳簿來。”
無人答應,在場眾人都面面相覷,不敢應聲,先前那小丫頭翠兒低低道:“蔣叔被、被大太太攆走了……說他、說他老了不中用,白繞上吃的……”
曹氏聽了,又氣又急,清輝越發恨道:“蔣叔是蔣家的老僕人,你竟攆了他?不過是想趕走了眼中釘,再好擺布蔣勛罷了,或許是蔣叔看你們居心叵測,你們怕他壞了事?你不用急,你可知道蔣夫人臨去之前,託付了我父親照料蔣勛?如今我父親尚且不知道這府內的事兒呢,若他知道了,你們且等著看是何下場。”
在這京內,誰不知道白樘白衡直的名頭,連許多王公大臣都忌憚三分的人,若是有心要對付這些小小京官,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兒。
這曹氏聞言,就如立刻要進閻羅殿一般,早就臉色如土,也顧不得qiáng撐了,便哀告道:“白少爺,何必這樣呢,我們好歹都是蔣家的人,都是為了蔣勛……或許我先前心急,自做的過了,我們以後改了就是了,且饒了我們這遭兒,萬萬別把這話跟白四爺說才好。
清輝冷眼看她,道:“你求我做什麼?你因怕我父親,所以求我,可知你得罪虧待的人不是我?”
曹氏猛地回過神來,便對蔣勛求道:“勛兒……原本是伯母心態急了些,勛兒你是個好孩子,且寬恕咱們,也跟白少爺求一求呢?”
蔣勛一直看到這裡,才回過神來,直直地看了曹氏一會兒,又咳嗽了幾聲,才道:“大伯母、以後不必常過來了,我自己也能照料自己……很不用勞煩……你們。”話雖如此,嘴唇微抖,眼中早就淚光閃爍了。
曹氏張了張口,到底不敢再說什麼,只帶人灰頭土臉的去了。
曹氏去後,蔣勛看一眼清輝,便挨著牆坐在地上,捂著臉哭起來,小翠忙上前扶住他,輕聲勸慰,見狀卻也紅了眼。
清輝看了會兒,便問道:“蔣管家那樣忠心的人,被攆到哪裡去了?且快把他找回來,這府里缺不了他。”
幾個蔣府的老僕人聽了,大喜,一個便自告奮勇地去找了。
此刻小翠因見蔣勛哭,自己也忍不住哭起來,邊哭邊對清輝道:“大爺跟太太那邊兒,對少爺很不好,蔣叔看不過去,說了幾次,就被他們攆了,蔣叔起初不肯走,還被他們打了呢……白少爺若不來,少爺就要被他們虧待死了。”
白清輝望著蔣勛,見他瘦骨嶙峋,哭的肩頭微微聳動,他便嘆了口氣,把心裡的話暫且壓下,只握著蔣勛的手道:“他們已經去找了,必然會把管家找回來,你也不許哭了,你身上有病,再哭,只怕越發厲害,如何了局。”
蔣勛哭的越發厲害起來,白清輝無語,因見蔣府上下兵荒馬亂的,他便叫自己的小廝回白府說一聲,說今兒便留在蔣府里了。
不多時,報信的小廝回來,卻還帶了一個人,正是阿澤。
阿澤便道:“四爺見你出來這許久還沒回去,正不放心呢,便叫我跟著來了。”又看蔣勛正躺著吃藥,便皺眉道:“怎麼瘦了這許多?”
蔣勛見了他,呆呆看了眼,一口藥汁沒咽好,便嗆著了,小翠忙給他順氣。
是夜,清輝便同蔣勛做一chuáng睡了,因他來了,蔣勛心qíng寬慰,又吃了藥,覺著身上輕快了好些。
原來這些日子,因大房那邊兒時常擠bī,蔣勛連飯也少吃,何況因有人故意授意,經常送來的飯都是壞的,故而他雪上加霜,病的越發厲害。
那小翠見清輝來了,蔣勛面上生輝,她心裡喜歡,私底下便把蔣府的事兒都同阿澤說了,阿澤氣的叫道:“怎麼竟有這樣毒心的人?不想著好生照料血親遺孤,反而想謀財害命不成?這樣的黑心種子,我告訴四爺,讓四爺懲戒他們。”
蔣勛雖不曾對清輝說,但清輝人極通透,先前罵曹氏那些話其實都帶出來了。
夜間,兩人同榻而眠,蔣勛摸著他的手,道:“你怎麼來看我呢,我以為自個兒要死了。再也見不到你了。”
清輝道:“胡說。先前季陶然也說來探望你,只不過昨兒他跌傷了頭,不得來了,你別只顧亂想,快把身子養好就是了。”
蔣勛因困在宅內,竟不知外頭消息,忙問:“陶然哥哥怎麼傷著頭了?可要緊麼?”
清輝怕他聽了那些可怖之事,反添了煩憂,就道:“是他胡鬧傷著的。”
蔣勛盯了他一會兒,忽然道:“你不必瞞著我了,我聽說昨晚上,韓敏死在書院裡……只怕陶然哥哥受傷,跟這個有關?”
清輝見他竟知道了,便道:“是。不過無礙,養幾日就好了。”
蔣勛垂頭不語,清輝安撫道:“你不必怕,大理寺已經在加緊找尋兇手了。”
不料蔣勛輕聲道:“我並沒有怕。”
清輝轉頭看他,卻見燭光里,蔣勛雙眸之中帶著憂愁之色,喃喃道:“我不怕兇手,我反而更怕宋邰韓敏他們……”
清輝心頭微震,想到自個兒發現蔣勛那日的qíng形,清輝就說:“你……其實不該怕他們,正如我父親所說,做了惡事的是他們,為何咱們反畏手畏腳起來?你的xing子就是太和軟了些,他們才這樣肆無忌憚地欺負你,宋邰韓敏他們如此,曹氏也是如此,豈不見曹氏聽聞我要告訴父親,她立刻便怕了,書院裡的事,我們也很該去同院長說明,院長自會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