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想起那日張振匆匆而來,趙黼那難得一見的慌張之色……此刻聽說晏王平安進京,不覺鬆了口氣。
因各方的士子能吏等相繼進京,浙東會館來參與銓選的也有多了十幾個人,其中有兩個是曾在會稽的時候跟雲鬟略打過jiāo道的,此刻相見,自然比先前更加不同。
這兩日,卻又有一件喜事,原來是會稽處白清輝托人帶了書信來給雲鬟。
望著那筆跡清雋超逸的信箋,仿佛能聽見白清輝在耳畔清清冷冷的聲調,除了報平安,問端詳,以及替可園眾人問好之外,另說了幾件本地的瑣碎之事。
其中,竟有一件是說徐沉舟的。
原來自打雲鬟上京之後,會稽本城的典史一職自然空缺,不知為何,竟有人推舉徐沉舟暫代。
因徐沉舟先前曾擔任過捕頭的……可畢竟有些劣跡,白清輝起初尚且猶豫,想了幾日後,才終究下了決心。
白清輝寫信之時,徐沉舟已經代了典史職位半月,按照清輝所說,這人……倒也做的十分合格。
能讓清輝說出“十分合格”四個字,便是說徐沉舟做的極好了。
其實徐沉舟原本就是個能人,只是心xing上亦正亦邪的,叫人無法親近,不能信任。
然而若是他決心要做好一件事兒,以他的xingqíng能為,自然不在話下。
雲鬟把白清輝的來信反反覆覆看了幾遍,想到徐沉舟昔日所作所為,心中頗有些感嘆。
只因上京銓選的人員漸漸到齊,雲鬟見能人云集,又多半是些年過而立、在地方做了數年甚有經驗的前輩,她自省乃是“半路出家”的,年紀又是這些人里最小的,所以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怠慢。
更加上清輝信中多有勉勵嘉許的話,是以雲鬟越發自惕,每日加緊看些刑文法典、本朝典冊之類,想要多記一些是一些,每天晚上竟也挑燈夜讀,要過了子時才罷休。
柯憲等見她如此用功,不覺也受了感染,心想這般有天分的少年尚且如此勤勉,他們又有什麼藉口懶怠?因此竟也不再任意出門玩耍見識,也自在會館裡勤下苦功。
這一日,天色yīn沉,寒氣沁人,常管事早就送了木炭過來,小樓里倒也暖和。
雲鬟仍未外出,只偎靠在椅子裡,腿上蓋著一chuáng毯子,舉著書冊字看,曉晴在桌邊兒坐著,便做些針織活計,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雲鬟,眼底笑吟吟地。
上回從鄜州“進京”,過洛陽之時,曉晴卻跟陳叔去了會稽,誰知yīn差陽錯,竟仍是她陪著上京,且是以這種身份,也算是世事難料、個人緣法了。
如此又過了兩刻鐘,曉晴起身,把方才泡好的熱茶拿來,給雲鬟倒了一杯吃。又含笑說:“這幾日主子實在用功,還是歇一會兒,留神那眼睛。”
雲鬟方把書放下,吃了口茶,曉晴在旁看著,又給揉肩,便道:“其實主子何必這樣費心耗神,他們都說主子是必中的。”
雲鬟不置可否。
曉晴察言觀色,又說道:“其實我也覺著主子是必中的,主子這樣斷案如神的若是不中,天底下就沒有人配當那推官了。”
雲鬟方搖頭一笑,道:“好了,不要妄言。可知世間的事兒是極難說的?”
雲鬟說這句話的時候,還不知竟然會一語成讖。
很快便到了銓選之期,吏部的銓選,分為文選跟武選兩種。
所謂“文選”,便是寫字答卷,無非是從《法典》《律法》等典籍之中選出題目,讓考生作答。
這個卻是難不倒雲鬟的,一來她準備妥當,可謂“博覽群書”,比許多老成gān練的書吏都要博學,二來,她又有那樣一宗天賦,自然是眾人所不能及的。
只要她過目的書,便絕不會錯兒,而吏部所出的題目,從頭到尾,只有兩個吃不準的,其他都答得極為順利。
而出場之後,柯憲耿飈等人,卻有些叫苦連連,尤其是柯憲,他本是捕快出身,這些文字題目上自然缺乏的很,雖然臨時抱佛腳讀了些,勉勉qiángqiáng能答了大半兒,有一些還是胡謅。
參與考答的生員之中,也有不少似是柯憲一樣的出身,也都一臉的如喪考妣,彼此相見,唉聲嘆息。
雲鬟見這樣“哀鴻遍野”,不敢說自己答得極好,耿飈等來問,她只說“尚可”而已。
而“文選”之後,便是“武選”,這“武選”,卻並不是名目上的論武功而已,卻是模擬具體案qíng,讓考生根據線索,找到其中的“真兇”。
這些案子,多半是從歷年三法司所偵辦的疑難奇案中jīng選出來的,又經過考官們衡量編纂,自不輕鬆。
柯憲等人一早就知道會有此等試題,所以曾經在浙東會館的會賓堂內做過許多次案件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