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回再見,夏御史定睛細看,卻見面前的人: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容貌秀麗,氣質出眾。
縱然是站在白樘身邊兒,卻也如冷月寒星,並不會被白樘的光華掩住。
夏御史目光微動,面無表qíng道:“既然如此,且請隨我去監察院走一趟。”
白樘計較已定:“不論此事如何,是我執掌刑部,當陪去。”
夏御史不置可否。
雲鬟卻轉頭看著白樘,道:“尚書。”略一停,當著夏朗俊的面兒,安安靜靜道:“既然御史只來傳我,並不同尚書有什麼gān系,先前多謝尚書,我自去便好。”
夏朗俊在旁看看她,又看看白樘,並不多嘴。
白樘尚未言語,雲鬟拱手,深深一揖,便頭前而去。夏朗俊見狀,才向著白樘一禮,轉身隨行。
曉晴在後叫道:“主子!”邁步追了上去。
白樘凝視著雲鬟同夏御史等出門,略想了想,便也往外而來,待他出謝府的時候,雲鬟早已隨著夏御史等離去。
白樘才要上馬,曉晴跟阿喜忐忑跟著,曉晴紅著雙眼,膽虛問道:“尚、尚書,我們主子不會有事吧?”
方才夏御史帶人來到之時,在外並未說明因由,只是白樘問起來才告訴的,當時雲鬟跟曉晴兩人雖在屋內,卻也聽見了。
曉晴見事qíng“敗露”,頓時面無人色,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是雲鬟極快地安撫了她幾句,叫她不許慌張。
如今見終於隨著去了,如今眼前只有個白樘,曉晴也顧不得避忌,只想求個心定。
白樘回頭掃了這些一眼,卻見從耄耋白髮的老門公,到有些懵懂的阿喜,以及曉晴,眾人瞪著眼,亮晶晶地目光都期盼地看著他,就仿佛他是唯一希望般。
白樘本是寡言慎言的人,此刻卻道:“不要自亂了陣腳,好生守著府邸等候就是。”
雖然仍是淡然的口吻,但曉晴得了這句,卻忍不住落淚,捏著帕子哽咽道:“是。”
眾人躬身相送。
白樘離開謝府,打馬卻徑直往靜王府而去。
遙遙地正望見王府的門首,卻見靜王的車駕從路上而來,迎面正好撞見。
白樘翻身下馬,那邊兒也有長隨報知了靜王,不多時那轎子落定,轎簾捲起,靜王從內踱步而出。
上前見禮罷。靜王打量著白樘,目光於他袍擺的那污漬上掃過,道:“你從哪裡來?先前本派人去尋你,誰知竟說你出城去了?”
白樘道:“有一件急事,才回來。正撞見監察院的人將謝鳳帶了去。”
靜王道:“進府內跟你再說詳細。”
當即便同白樘入王府,到了東書房,落座道:“這件事我先前本想跟你知會一聲,偏你不在。
白樘道:“王爺不是說,要將此事暫且壓下麼,如今可是又有什麼變故?”
趙穆點頭道:“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原先此事捏在監察院,他們遞在我手裡,我才可以壓下。偏今兒早上,又有人向丞相府跟大理寺分別都投告了,竟像是一定要惹出事端來不可,外頭都傳遍了,竟是再壓不住。我便只好進宮面聖,親自稟告。”
白樘問道:“不知告的人是誰?”
趙穆道:“便是這告的人也是非同一般,我才知道壓不住呢,竟然是崔侯府的人。是去出首的。”
白樘聽見“出首”兩字,也不由驚怔,飛快想了會兒,便又問趙穆道:“那聖上是什麼意思?”
趙穆道:“聖上叫徹查此事。”說到這裡,面上有些慚色:“我本來想徐徐圖之,不料偏節外生枝,如此一來,卻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到你。”
既然是崔侯府的人“出首”,自然便知道謝鳳就是雲鬟了。當初是白樘負責追查雲鬟投水的案子,最後雲鬟回京,偏又在刑部任職。
倘若皇帝真的要追究,只怕白樘身上也有些掛礙。
靜王又道:“如今聖上命叫監察院負責查理此事,先前你是從謝府來?那夏朗俊是個厲害的,他可說什麼了不曾?”
白樘想到雲鬟臨去一節,——她是知道事將bào露,故而阻住他,就是不想他牽扯其中的意思罷了。
白樘便道:“不曾。王爺且也不必憂慮。”
靜王嘆了聲,連連看他,道:“其實你對謝鳳,也算是照顧有加,格外開恩了,以你的xingqíng、同跟她的關係,只怕早就看穿她的身份,卻仍是姑息……你從來眼光最高,至今偏又孑然一身,眼前這般一個人,竟是天降而來、可遇不可求的。我本想索xing就將你們兩個撮合一起,配個鸞鳳,皇上是最重你的,若是你的親事,只怕成全了也未可知。誰知崔家的人這般混帳。”
白樘不語。靜王道:“說到這裡,我倒要叮囑你,監察院既然開始查理,謝鳳的為人,該不會攀扯別人。可倘若監察院問你的話,你可也記得如何應答,不管怎地,只要說‘不知道’的話,明白了麼?”
白樘垂眸:“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