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重言喝道:“不許胡說!”
知聆抬頭看他,向著他微微一笑,含淚帶笑之態,讓他又愛又憐,慢慢說道:“你放心,我終究要護你周全的,倘若連你也護不住,我也不用在監察院裡走動了。”
“這府里,我也只有你了……”知聆嘆了聲,乖順地靠在他胸前,又道:“對了,你前日說,假以時日會把逸兒要回來讓我帶著,是真的,還是你隨口說的?”
段重言怔了怔,知聆仰頭:“我知道你為難,我只求你,不管是想什麼法子也好,寧肯不讓逸兒跟我,把他給別人帶也好……別讓他留在那裡。”
段重言對上這雙黑白分明的雙眸,神色微動:“是不是又發生何事?今日老三出去,跟我說你打了大奶奶,怎麼回來後碧荷說不曾,只是個丫鬟聽差了一句話……”
知聆說道:“我倒是想打她的,但是我打了她,回頭她必然要對逸兒動手,我反而想求她打我,她打了我,消了怒意,便不會為難逸兒。”
段重言震驚:“你說什麼?她打逸兒?”他之前的心思都在“方純明”身上,何況段逸是jiāo給正房奶奶,練素愛的品xing向來又為人稱道,他自不甚在意,故而竟一概不知。
知聆將他推開,自己起身,一瞬間的頭暈,雙腿跪了太長時間,有些麻,段重言忙將她又抱回來,知聆道:“你自然是不信,起初我也不信,三爺送我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二小姐,她跟我說,她親眼見的……那日她去,見到逸兒被罰跪在地上。”
段重言驚怒jiāo加:“逸兒那么小,她、她居然敢……虧得她素日一派賢良似的!不行,這件事我要去告訴太太……”
知聆說道:“你怎麼急糊塗了,你說了,太太會信?或許以為是我挑唆的你,若是再想要回逸兒,就更難了。”
段重言醒悟,知聆回身,張手將他抱住:“我也知道,我現在這個身份,真不配養逸兒,除了真心疼愛他,別的什麼也給不了……但也不能坐視逸兒被人欺負,只要逸兒有個好點的人照料著,我縱然死也甘心。”
段重言忙捂住她的嘴:“不許這麼說!”他望著知聆帶淚的眼睛,把她一抱,於她耳畔低聲說道,“你別灰心,你聽我說,這些機密我本來只告訴過二弟,本想事qíng確定後再跟你說:當初不是以為墨白兄身亡了嗎?最近我聽人說他原來不曾死,人在北疆邊境出現,我已經暗中派人去尋訪他的蹤跡,另外,你們家的事,我也正在重新徹查,未必沒有翻案的時候……我會找個時機,再去了你官奴的身份,若是墨白兄再好端端地回來,以他的才gān,你們方家未必不能東山再起……”
知聆吃了一驚,起初還不知“墨白兄”是何人,極快地卻明白過來,這必然是方純明的哥哥……胭脂曾說過,仿佛是亡故了的。
然而聽著段重言所言,知聆眼前微微透出一線光來,本以為山窮水復,這一剎卻仿佛又柳暗花明了似的:“真的?”
段重言鄭重說道:“自是真的,到時候你也有了倚靠,這府里的人也不至於如現在一樣……自然,逸兒我還是會想法兒給你要回來的,故而你只安心,切勿胡思亂想,你的身子若是再不好,逸兒要回來也是無用,更不用想其他的了。”
知聆見他總算說了幾句貼心可靠的話,忍不住落了淚,輕聲說:“謝謝你。”
段重言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我只要你知道,只要你能高興,我做什麼都是好的。”
知聆垂眸擦擦眼睛,忍了淚,又說:“既然你回來了,你去那屋裡見一見逸兒可好?”
段重言疑惑看她,知聆說道:“我見了宋姨娘欺負逸兒,不忿打了她後,就知道有一場鬧騰,本來以為你晚間才回來,我怕逸兒知道了我身陷其中又跟著傷心,所以讓他回去後躲起來,不讓他聽到那些流言蜚語著急……你如今早一步回來了,你便去找找他,免得他依舊躲著,孤零零地……”
段重言聽了,臉上露出一絲笑影:“你真是……竟這般疼愛他……”忍不住摸摸知聆的頭。
知聆有些窘然,略微仰頭,在他耳畔低語數句,告訴了逸兒的藏身之處,又說:“其他的不用我叮囑了,你多關懷些他,逸兒高興……‘她’見你上心,也會收斂些也說不定……”
段重言抱著她腰,於她唇上略親了口:“我明白,我先去……過後再來。”說完,就喚了胭脂跟纓兒進來,伺候換下了官服,又吩咐好生照料知聆,才出門去了。
知聆起身,慢慢走到屋門口,一直目送段重言離開,才徐徐地出了一口氣:這一處戲終於暫時告一段落……只是她應付這種種,耗神費力,無限細密思量,生怕說錯一句話,做錯一個反應,思謀過度,此刻渾身酸軟,頭腦沉重,虛脫了似的,整個人晃晃悠悠,有些站不住腳。
☆、第 35 章
段重言自以為能極好地保護著方純明,甚至不解她為何終日悶悶不樂。然而他不明白,內宅的相鬥有時候不亞於朝堂之間的針鋒相對,尤其是以方純明的身份,就算是她不與人爭,別人又怎麼能輕易放過她?加上還有段逸。
那樣小的一個孩子,只要有人使壞,分分鐘功夫就能置他於死地,知聆看著段逸,就想到現代……她深怕,怕段逸也會……
所以要把這些給段重言看,讓他知道他也有護不住她的時候,然後再圖其他。
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那樣的心思,想著要去掉她官奴的身份,替方家翻案。
知聆被胭脂跟纓兒扶著,靠在chuáng上,朦朦朧朧中想:當初的方純明是愛段重言的嗎?然而古代這種地方,兩人見面的機會大概不會更多,若說愛……似覺虛無縹緲。
段重言聽了知聆的話,便去找段逸,想了想,不從大門進,反從旁側小門,正是晌午太陽毒的時候,院內並無什麼人走動。
段重言從旁邊甬道入內,繞到後院,向著那偏僻的書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