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書房是段重言跟弟弟們小的時候用過的,起初建造的時候貪圖安靜,漸漸地卻嫌太過偏僻,而等他們長大後,便自然而然廢棄不用,只放著些不看的書籍並些文房四寶古舊書畫之類。
段重言自搬出去住後就不曾回來過,此刻“故地重遊”,見往書齋的小路上雜糙叢生,可見荒涼……一時心中頗為感慨。
段重言自走到書齋前,見上頭的匾額都見了斑駁,他負手駐足看了會,便推開門進內。
此處雖然不用,但畢竟也是塊地方,隔個十天半月,會有僕人前來打掃,因此倒也並不見齷齪,段重言記得知聆所說,在正廳內略作停留,便拐入了偏間。
他進了偏間,放眼四看,卻見原地立著一個書櫃,兩個書架,並一張矮長桌子,卻並不見段逸的影子,段重言一怔,輕聲喚道:“逸兒?”
室內仍舊靜靜地,無人搭腔,段重言皺了皺眉,心想莫非段逸並未藏身此處?猶豫著要轉身之間,試探著又叫了聲:“逸兒,你可在?”頓了頓,又多說了句,“你娘親叫我來尋你……”
話音剛落,一時之間,書櫃後有個人慢慢地探頭出來。
果真是段逸,試探著露出小腦袋,一雙烏溜溜地眼睛又驚又疑地看著段重言。
段重言心頭一寬,忍不住鬆了口氣,急忙邁步往這邊走。
段逸雙手扒著書櫃邊角,不敢出來,只是看著他。段重言走過去:“你為何不說話?我還以為你並不在這裡。”他自覺聲音已經溫和,但卻不知自己的臉色依舊是清冷帶寒的。
段逸見狀,慢慢挪步出來,垂著手,低下頭:“爹爹……真的是娘讓你來找我的嗎?”
段重言點頭:“不然我又怎麼知道你在這裡?來,我帶你出去。”
段逸怔了怔:“爹,娘不會有事罷?”
段重言心頭一凜:“為什麼這麼問?”
段逸又低了頭,段重言俯身,握住他的小手:“放心,你娘很好,現在在屋裡歇息,她本以為我要晚間才回來,故而讓你藏著,現在我早些回來了,你就不用藏了。”段逸見他說的明白,才信了他。
段重言握著他的手,領著他出來,段逸見左右無人,並不像是有人被驚動的模樣,就說:“爹,你不要跟別人說……”
段重言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不要自己把他的藏身地說給別人知道,當下說道:“好。”低頭看著段逸,問道,“你怎麼會跑來這裡?”
段逸小心地看他一眼,道:“我自己找到的。”
段重言點點頭,往前走了數步,又問:“這裡的人,待你不好嗎?”
段逸小手一顫,隔了會兒,才說:“爹說哪裡話,都待我極好。”段重言垂眸看著小傢伙,卻見他一直微垂著臉,段重言本還有話,但是見小傢伙似不願跟自己……多說,便暗暗一嘆,並沒再說什麼,他不言,段逸自然更不吱聲。
段重言領著段逸,兩人默默無言地自偏院往前屋去,他想要先把段逸送回房內再去見練素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頭有人說:“小東西又跑到哪裡去了?”
另一人道:“誰知道,橫豎過一陣兒就又跑出來了,不用管,這大熱的天,誰理他,由得他自己玩樂去,我們也好清閒。”
先頭那個道:“他藏起來倒是好,不然的話聽到他娘被罰了跪,指不定又會怎麼樣呢,虧得奶奶能忍,我可是煩了他,就跟他那個娘是一個模樣,慣常冷淡不理人,嘴兒也不甜,小小年紀就這樣不討喜……”
段逸聽到“他娘又被罰了跪”,手一抖,用力把手從段重言手裡抽出來,轉頭瞪向他。
段重言心中震動,只覺段逸的雙眼之中透出些敵視跟憤怒的意味。
段重言皺了皺眉,莫名地竟有點心虛,道:“我方才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現在她已經沒事了,我並沒有騙你。”
這會兒屋裡頭的兩個丫頭聽見動靜,慌得跑出來,掀起帘子一看,頓時都貼在屋檐下垂手站住,低頭道:“大爺來了。”
段重言見段逸不再吱聲,就伸手在他肩頭一按:“進去罷。”看了那兩個丫頭一眼,轉身一言不發地走了。
段重言回到前屋,守門的丫鬟見了,忙進去告訴,他剛進裡頭,就見練素愛迎過來:“爺怎麼這時侯回來了?平日不是在衙門裡的嗎?可有什麼急事?”
段重言見她一副無辜神色,也不說破,只淡淡道:“家裡頭有些事,讓我無法安心,特意回來看看,順便又來看看逸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