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艷道:“我要冰麝,海底沉香,天山雪蓮,還有無心糙。”
何靖臉色微變,yù言又止道:“小師姑放心,我即刻去、儘量找來。”
何靖聽無艷說了這幾樣,也知道必然是事態嚴重才會如此,他不敢怠慢,說走就走。
尉遲鎮看無艷很是難過,他暗中又運氣調息了一番,自覺的除了胸口有股氣微微壓著似的,其他倒是沒什麼不妥。
尉遲鎮便輕輕一拍無艷的肩膀,道:“何太醫既然去找了,我們gān等著也無濟於事,走,咱們再去逛逛,別不高興了。”
無艷看著他,吸吸鼻子:“我……”
尉遲鎮見她可憐兮兮地,便笑著將她摟入懷中,輕揉她的頭:“傻孩子,生死由命,何必擔憂,何況有你這神醫在旁,我不會有事的,莫非我都相信你,你卻不相信自己麼?不許再落淚了,我看了也會不開心。”
無艷忙擦擦眼睛,尉遲鎮嘆了口氣,握住她手,自從懷中掏出帕子替她擦臉,道:“怎麼這樣讓人不放心呢。”
無艷呆呆地站著不動,任憑他幫自己擦gān了眼睛跟臉頰,她微眨雙眼看著尉遲鎮,他的臉容,半邊在燦爛的燈影里,半邊卻在yīn影里,顯得又英俊,又幽魅,無艷心想:“一定不能讓大人出事,何況事qíng因我而起,我一定得救他。”
尉遲鎮把帕子收了,便拉著無艷重回到大街上,順著燈火輝煌往前而行,一邊用心說著些湊趣的話哄無艷開心,果真無艷給他逗得破涕為笑。
兩人正行走間,無艷忽地道:“啊,這是……”
尉遲鎮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前頭有個極大而氣派的門首,門口還有兩尊石獅子坐鎮,門頭挑著大大地燈籠,門中出入的人,川流不息。
尉遲鎮往上一看,卻見門的匾額上寫著“百糙”兩字,他便道:“啊,這是……”
這自然正是京城薛家的百糙藥行,無艷已經往前走去數步,在門下往內一看,卻見裡頭就是大堂,廳堂寬闊,足以容納百人而不顯擁擠,正前方是抓藥的櫃檯鋪子,許多客人等候,裡頭藥材柜子沖天而起,幾乎到了屋頂,有小夥計順著梯子爬上爬下取藥。
左邊仿佛是大夫坐診,頭頂懸掛著燈籠,照的屋內如同白晝。
無艷定神看了會兒,只覺得眼前發花,有種琳琅滿目之感,尉遲鎮走到她身後,悄聲問道:“怎麼了?莫非是想要在此找那些藥麼?”
無艷正有此意,正要上前去問,卻見廊下有個小夥計匆匆而出,竟不偏不倚走到兩人面前,行禮道:“請問是無艷姑娘麼?我們家主人有請。”
尉遲鎮問道:“你們家主人是?”
小夥計道:“是我們家大公子。”
尉遲鎮聞言,便看向無艷,似笑非笑地說道:“啊,這位薛公子可真是有心人。”
何靖回府途中,正巧撞上了東平王李丹纓。
丹纓人在轎中,聽到何靖的聲音便命人停轎。轎簾撩起,丹纓人卻端坐不動,只道:“何太醫,何其之巧,又見面了。”
何靖行了一禮,道:“殿下安好。”
丹纓道:“何太醫不是跟無艷姑娘一塊兒麼,怎麼這麼快便分開了?瞧你形色匆匆,可有急事?”
何靖道:“勞殿下相問,有件小事要去料理,殿下若是沒別的事,我便要先行一步了。”
丹纓不由問道:“可是事關無艷姑娘?”
何靖正行了禮yù轉身,聞言便復又站住腳,抬頭看向丹纓,道:“殿下為何這麼問,莫非,是關心我小師姑麼?”
丹纓微微一笑,道:“本王總算跟無艷姑娘有同路之誼,問一句也是應該的。怎麼,莫非本王不該問麼?”
何靖凝視丹纓,便想到之前他跟尉遲鎮說的那些個話,唇邊隱隱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譏笑:“殿下,請恕我直言,殿下覺得我小師姑相貌醜陋,讓殿下難以入眼麼?”
丹纓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錯愕,但他是個頗有城府的xingqíng,心中雖錯愕而惱怒,卻只是不動聲色地對上何靖雙眸:“何太醫何出此言?”
何靖淡淡一笑,半是倨傲半是不屑道:“我只是想說,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何況我小師姑……以我看來,這普天之下,再沒有比她更美之人,若我小師姑算得上醜陋,這世上之人,都早已不堪入目。”
這相似的話,尉遲鎮之前才跟丹纓說過,但是丹纓卻知道,何靖此刻所指的,跟尉遲鎮所指的並非一個意思。
尉遲鎮是說不在乎無艷相貌美醜,但是何靖,卻仿佛對無艷的相貌具有絕對的自信。
丹纓皺眉問道:“你這是何意?”
何靖含笑行禮:“也沒什麼,只是微臣一點胡說罷了,請殿下恕罪,微臣還有急事,告退了。”
丹纓忍不住自轎中起身:“你……”
何靖卻已經後退一步,轉身邁步而行。丹纓聽得他的聲音,於夜色中幽淡傳來,卻是吟的一首詩,道:“艷色天下重,西施寧久微……可嘆,可嘆啊……”
☆、第36章 何處聞燈不看來
“艷色天下重,西施寧久微,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因為傾國傾城的容顏,本是浣紗女的西施從越國到了吳國成了宮妃,相助越王勾踐復國、成就一世霸業,王維的這首《西施詠》幾乎人盡皆知,但何靖在此刻說出來的意思,卻很是微妙了。
無艷的容貌,在世人眼中自然是奇醜的了,如此又怎能用西施做比?
丹纓目送何靖身影消失,到重坐回轎中之後仍是狐疑不定,不明白何靖究竟是何所指。
百糙藥堂之中,那僕人接了無艷跟尉遲鎮,引兩人往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