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人了,婥婥卻沒跟了她來,也是她考慮後才做的決定。
婥婥是張若松送她的,她只能舍它留在家中。拋下養了這麼久的婥婥,善水覺得自己很是狠心。但沒辦法,帶過去事小,但萬一被霍世鈞知道了它的來歷,怕又要生出一場口舌,且最後若把張若松也牽扯進來,這更非她所願,只好留在家中了。此刻想必父母都正翹首期待。想到很快就要到家,善水心裡一陣快活。
霍世鈞領著馬車到了靜安寺一帶,再過去幾條街,便要到薛家了。
靜安寺在洛京雖沒城外的普修寺有來歷,香火卻也十分旺盛。一行人行了片刻,聽見前頭有鐃鈸聲起,漸漸便被前頭人流堵住,通行不順。
霍世鈞遣了個侍衛去看究竟,片刻侍衛回來道:“世子爺,前頭寺里做法事,正朝這來,占了一條街,附近人都來燒香,瞧著過不去了。”
這條是最近的路,這才取道。不想卻遇路阻。雖是王府出行,只碰到這種事,若qiáng行驅開闖過去,必也招人背後怨怒。
霍世鈞回頭看了眼善水坐的馬車,皺眉道:“退回去吧,拐個彎過去。”
侍衛應了,車夫也照吩咐掉頭。霍世鈞提了馬韁正yù轉向,見對面已經行來數十個身穿紅huáng法衣的和尚,敲了木魚,口中誦經而來,其後跟隨的善男信女頂禮膜拜。知道這是要遊街一圈。便吩咐暫避一側,等人流過去了再走。
善水也曉得了路被堵,只得坐在停下的車中靜待。
霍世鈞勒馬於路邊,漠然看著從自己馬前慢慢行過的法事隊伍。目光落在一個正靠近的和尚身上時,陡然銳利。
很普通的一個和尚,面目淹沒在人堆里就找不到,他正左手木魚右手法錘,低垂眼皮,口中念念有詞而來。引起霍世鈞注意的,是他的耳垂。
中原和尚,或者中原男人,絕不會在耳垂上打孔,只有邊陲塞地的男人才有這習慣。譬如他數月前剛去過的興元府一帶,那裡的男人,十有七八會在耳垂上吊環。這個和尚耳垂ròu上的耳孔已成長形,顯見是長期被耳環壓墜所致,應該剛褪環不久。
一個假和尚。
霍世鈞微微眯起了眼。
恰此時,那和尚已經到了他的馬前,陡然目光大盛,拋下木魚,手上已經多了把閃了藍光的利刃,朝霍世鈞撲了過來。
這一幕發生得太過突然。霍世鈞身邊的這幾個侍衛,都是跟了他歷練過生死的,一等一的高手,竟也絲毫沒有防備。
霍世鈞身邊並未攜刀。侍衛們駭然目眥yù裂,驚叫聲中,拔刀奮不顧身撲來。卻是趕不及了,那和尚已如大鷹撲到馬前,只見一道快如閃電的寒光掠過,眼見就要刺入馬上之人的胸腹,霍世鈞已仰身向後,堪堪避過利刃。
電光火石的一瞬。
那刺客本擬一招致命,萬沒想到竟被避開了去。剛這一下實在是集了全身力道,收勢不及,匕刃擦過霍世鈞坐騎的右耳,削掉了半爿。霍世鈞翻身下馬,那匹駿馬很快竟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軟倒在地,原來那匕首是淬過劇毒。侍衛們早聚了來,不等那刺客再有動作,數人一擁而上便將他迅速制住,抽了條馬韁牢牢縛住。頭領霍雲臣經驗老道,立刻上前將他下巴捏得脫臼,果然從嘴裡滾出一顆自盡用的黑色藥丸。
是個死士。
這一場突變叫街上大亂。和尚們法事也不做了,與路人驚叫著四下奔逃,地上丟滿木魚錘子,剛還人頭攢動的街面,轉眼空空落落,人群只聚集在遠處驚疑不定地圍觀著。
“派人去把靜安寺的和尚都抓起來,一個一個再查。”
霍雲臣對著另外侍衛吩咐了一聲,那侍衛離去,他回頭,望著霍世鈞問道:“世子,這刺客……”
“我親自審,”霍世鈞看了眼被地上被縛的人,“往薛家去吧。”
霍雲城應了一聲。霍世鈞拎了刺客便往善水馬車去,開了門將他丟進去,自己也跟著鑽入。
善水剛才被馬車外的聲響驚動,顧不得什麼避嫌,早看了出去。活了兩輩子也沒歷過這樣驚險的刺殺,一時心怦怦直跳。現在見霍世鈞竟把刺客拎上了自己的車,關上了門。馬車又開始轆轆前行,不曉得他要做什麼,只呆呆看著。見他蹲到了那刺客腳邊,正眼都沒看自己一下,臉色yīn晦便如煞神,哪裡還敢再開口問。
霍世鈞伸手出去,把那假和尚的下巴端回,冷冷道:“你是誰的人?”
那刺客很是骨硬,倒在馬車裡,閉眼只是不答。
霍世鈞也沒多話,握住他一臂反扭,清脆喀拉聲中,已折斷了。刺客痛苦呻吟一聲,臉色蒼白,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咬牙顫聲道:“你有種,就給我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