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菜既是送了出去,顧早卻是還不能走,這也是個慣例,她自是明白的。這太尉府其他地方顧早也是不願去,gān脆便只待在了廚間裡。見那幾個媳婦婆子也跟著自己忙了一天都沒好好吃過一口飯,現在又還在收拾,瞧見還有些剩下的食材,便叫個婆子到大廚間去拿些ròu蛋過來,說是炒幾個菜幾個人吃下。那婆子自是歡喜去了,不一會兒便提了一大串的東西過來,面上帶了得色。
原來今日太尉府里大辦筵席,大廚房早去外面叫了另外好幾個大廚過來置辦,那六嫂也混在了裡面忙活,早沒了平日的獨大。這婆子過去拿菜,也沒人過問,倒是另幾個平日裡相識的說她那邊的燒了是給當今太后用的,過後的賞錢自也是要豐厚些,圍了過來都問東問西,艷羨不已。那婆子自覺有些揚眉吐氣,回來瞧著顧早,那面上自也是堆了笑。
顧早見那婆子拎來了一塊豬ròu,一片羊腿並幾個jī子,便將豬ròu切成了薄片,用蛋清裹了,配了這邊剩下的筍片、木耳,香菇絲爆火炒了上盤,又將羊腿ròu削下,與去了皮的荸薺圓同燒了,再熗了個邊筍,煮了口蘑煨豆腐,便叫了那幾個媳婦婆子一道過來吃,幾個人笑嘻嘻圍了過來,也不知從哪裡掏出了瓶huángjīng酒,你一杯我一盞的吃個好不痛快,顧早卻是滴酒未沾,不過稍稍動了幾筷子便放下了。
那幾個婆子聽見前面隱隱約約傳來的鼓樂喧囂聲,其中一人便說太尉府為了慶賀老夫人的壽辰,特意在府第邊上的一片空地里搭了抬子請了表演百戲的藝人,供那城裡的人觀賞同樂,想來上竿、跳索、倒立、折腰、弄碗注、跟斗等等都有,說得幾個人都眼巴巴的想去瞧熱鬧。顧早見廚間也是並無大事了,便都放了出去,那些個人似是腳底抹了油,飛快地便溜了,顧早一笑,正要起身收拾了這幾個殘杯剩盞,卻是瞧見珍心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笑道:“顧家姐姐,你的菜做得連太后吃了都說好,叫你過去領賞呢。”
顧早點了下頭,淨了手,這才和珍心一道朝那正堂方向走去,卻見整個太尉府里竟是燈火齊明,照得半個天都亮了起來,越靠近前面,便越是聽到那喧天的樂聲。
那壽堂設在了正堂,眾多男賓也都是在那裡吃壽酒,太后、老夫人並一gān女賓卻是單獨在那二堂設宴找樂子。顧早過去的時候,見二堂正廳牆壁的中間掛了個磨盤大小的金粉壽字,其上的點畫俱是由無數個小的壽字組成,數百個小壽字的字形竟無一同者,這便應是百壽圖了。邊上又掛了副瑤池王母的繡像,人物也是栩栩如生,似是要飛了出來,下面設了個札桌、擺了香案、點了壽燭、又有壽桃、壽糕、壽麵、香花、水果,看著富麗堂皇一片。
二堂里外擺了約莫十來桌的酒席,座上的女賓無不是金釵玉墜,綾羅綢緞。顧早到了二堂門外,就被等著的蕙心笑著引了進去,繞過了個紫檀大屏風,原來太后、老夫人並幾個陪坐的德高望重的誥命老夫人都在了此處。
顧早跟了蕙心進去,只略微一眼,隱約瞧見主位之上並排坐了兩個老嫗,一個是穿了黑底金福字壽袍的太尉府老夫人,另一個想來便是當今的太后了,也不好細看,朝著那主位方向便磕了個頭。耳朵里便聽見了一個有些蒼老卻是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好個俊秀的孩子,把頭抬起來讓老身瞧瞧。”
顧早依言抬起頭,望向了座上的太后。
太后看起來和老夫人年歲相仿,頭髮亦是有些花白了,並無過多裝飾,只在發正中cha了個金色梳蓖,目光流轉間卻是炯炯一片,似是直透人心。
顧早只看了一眼,便又微微低下了頭。
太后已是對身邊的老夫人笑道:“恁好的一個人,怪不得這手也如此巧。菜做得好也就罷了,桌上如此多的盤碟,她竟是每個碟子裡都刻了一朵各異的花,瞧著便是舒心。”說著便指了其中一個盤子裡問道:“這卻是什麼花?瞧著雖簡單,卻是自有番清雅。”
顧早順著望了下,原來指的正是那盤佛家錦囊,潔白的盤子裡,炸得微huáng的芋蓉卷邊上的綠色萵苣葉上放了一朵白色的狀如馬蹄的天荷,白綠huáng相映,看著素雅喜人。
顧早暗暗吸了口氣,穩住了心神,這才微笑著道:“回太后的話,這花名為天荷,又叫觀音蓮,蜀地有生,花語便是潔淨宏偉之美,最適合供在佛前得妙好容顏了。”
太后與老夫人對望一眼,笑道:“這花還有所指之語?這倒是第一次聽見,有些奇了。”
顧早想了下,不慌不忙道:“太后,老夫人,除了這觀音蓮,還有許多花糙,也是有它自己的意思,比如,這盤子的牡丹是圓滿富貴,這白桑花是聰慧,這梅花卻是堅貞和慈愛,這桂花束是吉祥,這jú花卻是高潔長壽。我想著今日是老夫人的壽辰之慶,太后也是個福星,故而自作主張在每個盤子了刻了些代表吉祥如意的花朵,既是看著舒心,也是求個吉祥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