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接了過來,湊到鼻端聞了下,贊了一句:“很香。”說著喝了一小口,咽了下去,朝他笑了下。
粥里沒有鹽,更沒有別的調料,但就是白味,現在嘗起來也是帶了一絲鮮美的山蘑原味。步效遠看著她慢慢喝了一碗,又給她倒了一碗,她喝了一半,終於看著他說道:“我飽了。”
步效遠接過了她的碗,她還沒來得及阻攔,就看見他仰脖一口喝光了她喝剩下的粥。
“你……”
步效遠嘿嘿笑了下,摸了下頭,神qíng看起來微微有些不自然:“只有一個碗……”
昌平搖了搖頭,看著他把罐子裡剩下的大半粥都喝光了。
雨後的山間月色,顯得十分皎潔清朗。昌平出了柴門,站在那裡,獨自對著掛在山巒頂峰上的那輪明月,仿佛在出神。步效遠坐在她身後,就這樣一直望著她的背影,終於忍不住,對著她輕聲說道:“你早些睡吧。你睡鋪上,我會替你守夜的。”
昌平回頭凝視他片刻。屋子裡有些暗,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能隱隱看到他的一雙眼睛閃動著光芒。
良久,當月影漸漸地投she到柴門前他靠坐著的身影上時,昌平終於從糙鋪上坐起身來,低聲說道:“把門用鐵叉叉住,你也過來睡吧,不用守了。”
步效遠一頓。之前一直緊繃著,他還沒什麼感覺,現在靜靜靠坐在這裡,他才覺到了疲憊,後背之上陣陣脹痛,仿佛有千萬隻枚尖針在穿刺著他的骨ròu。去躺下來,而且是躺在她的身邊,對現在的他來說,真的是種誘惑。
“你敢不聽我的話?”
下一刻,他聽到她帶了絲命令意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再猶豫,立刻起身關了門叉住,朝她走了過去。
“你好好睡吧……”
他趴在了仿佛還殘留著她體溫的剛才睡過的糙鋪之上,聽見身邊里側的她用低沉柔和的聲音和自己說話,忽然覺得心頭仿佛拂過了一陣和煦的chūn風,連身上的脹痛都平了些,終於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步效遠睡著的時候,又做了個夢。夢中的他被那團爐火炙烤,烤得他難受極了。他想喝水,漫無目的地在黑暗中找了很久,終於找到了一處甘泉。他喝了水,喉嚨里滋潤了很多,但是身上卻仍是那樣得熱,熱得仿佛心口裡還有一團火在燃燒。他淋淋地迸出了汗水,朦朦朧朧伸手的時候,摸到了一塊軟玉,溫溫涼涼軟軟,他覺得很舒服,於是努力地想靠近些。終於他將那軟玉抱在了懷裡,緊緊地抱著不放。他仿佛聞到了一種幽涼而淡遠的香氣,就像小時候他家院子裡種的那株每年chūn天裡都會綻放的雪白梨花。他喜歡這種記憶中遙遠的味道,於是更不願意放開,把懷中的軟玉抱得更緊了。
昌平的手一縮,卻被他牢牢地抓住,鬆脫不開,她手上還來不及放下的剛剛餵他喝過水的粗瓷碗跌落到了地上,啪一下裂了。
他的手心很燙,像火一樣地在熨著她的手心。她有些不安,試圖再次扳開他的手,卻聽見他喉嚨里發出了幾聲低低的咕嚕響聲,反而更朝她靠了過來,直到額頭緊緊地抵著她柔軟的胸口,把那裡頂得陷了進去,再也無法抵進,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就這樣貼著慢慢安靜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驚醒她時那樣躁動不安了。
他……還是在做夢嗎?
昌平驚訝地睜大了眼,看著這個緊緊貼靠在自己胸前的腦袋,竟然不忍心就這樣推開他。
由他吧,他受傷了,現在又發熱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這一夜,一夜而已……
她終於慢慢地放鬆了下來,用自己的衣袖給他擦去額頭沁出的汗水,把手輕輕地搭在了他厚實的腰身上。
***
步效遠醒了過來,是被外面的此起彼伏的鳥鳴聲吵醒的。
天色已經微微亮了。
他覺得頭很沉,側臥著的身體和四肢沒那麼疼了,後背卻麻木得幾乎失去感覺。但是他的懷裡……
他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qíng。記憶力最後的一幕,他坐在柴門口為她守夜,就在他以為她已經睡過去的時候,她卻坐了起來,命令他過去睡到她的身邊……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還在睡,微微地蜷縮著身子在他懷裡,閉著眼睛,瓷玉般的臉龐上纏了幾縷散亂的烏黑髮絲,柔順得就像一隻小貓,而他的一隻手還摟在她細軟的腰肢上。兩人貼得是這樣的近,近得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撲在自己臉龐上的微微鼻息。
這不是夢,她真的被自己摟在了懷裡,安靜地在睡,散發著他夢中曾聞到過的那種淡淡的梨花香。
步效遠不敢動,唯恐自己一動就會驚醒她。那樣他就無法再像現在這樣,盡qíng而大膽地把她看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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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章...
他的頭脹痛,肢體也極其難過,但此刻山中的這片晨光,他卻覺得前所未有地美好,甚至有些盼望就這樣一直延續下去,這樣她就會柔順地一直靠著蜷在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