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幾天前,他便已經做了一個決定。他派了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趕往雲南,秘密替他送一封信給雲總督劉睿。
他知道,他的做法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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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已是建初元年的二月底了。御書房裡,退朝回來的皇帝趙琚臉色極其難看,眉頭緊鎖。
勤政二字,趙琚當之無愧。即便他的後宮新納了妃嬪,其中有幾位,他也頗喜歡。但今日案頭的奏章只要未畢,他便絕不會留到明天。但是現在,他幾乎沒心思想別的,一直在等新的戰報。
西南戰報如雪片般頻頻而至,而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大半個月前,一直隱忍不發的雲南顧天雄,其麾下兩員得力gān將張高、喬信,因遭雲總督劉睿的離間,原本就相互仇視的二人起了衝突,喬信認為顧天雄偏袒對方,遂怒而投向劉睿,揭發了顧天雄暗中聯絡福王殘部準備起事的諸多證據。劉睿立刻發軍攻打孟州,顧天雄被迫應戰。
消息火速被遞到京中時,當時的趙琚極是興奮,特意下旨,褒獎了劉睿一番。因為他的離間之計,終於“成功地”bī迫老狐狸顧天雄起事了。
顧氏不除,西南便始終如附一瘡癤,金陵難安。遲早會有一戰。只不過比預想得要提前了些而已。
滿朝文武清楚這一點。所以對這一場戰事,也都持支持的態度。當時幾乎每一個人,包括趙琚,對接下來的戰況都是信心滿滿。在趙琚看來,雲總督劉睿早得他密令厲兵秣馬,加上朝廷新增援的數萬大軍,即便顧天雄有福王殘部的支持,拿下區區一個孟州也並非難事。他甚至做好了速戰速決的打算。
但是戰況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顧天雄非但沒有迅速被打敗,反而憑藉當地地形,連連重挫朝廷軍隊,攻占下了數座城池,劉睿本人也在一場大戰中受傷,差點當了俘虜,逃脫後便率殘部撤回首府緊閉城門。此戰朝廷一方損員過半。劉睿一邊向朝廷乞罪,一邊請求再派增援。
消息傳至金陵時,滿朝譁然。當初人人都信心滿滿,做好速戰速決的準備,調兵將、遣糧糙之事自然就順利。現在戰況有變,自然開始爭辯了,紛紛埋怨劉睿的輕敵。戶部尚書司彰化也謹慎地上言,說按計劃留存部分銀兩應對北宂後,再除去撥給各省上報的賑災、修河等款項後,戶部實際可供調撥的銀兩所剩無幾了。西南戰事若再拖下去,必定捉襟見肘。
退朝之後,此刻的趙琚仍滿腹窩火。後悔自己不該輕信劉睿,以致於陷入這樣被動的局面。
箭既已上弦,便沒有撤回的可能。對於這個仗,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打下去。而且,只能贏,不能輸,還要速戰速決。否則,若是因了西南之患而給虎視眈眈的北宂以可趁之機的話,那這一回,他先前的所有盤算不但全都落空,而且後患無窮。
他背著手,在書房裡來回走了幾圈後,漸漸下了決定。正要叫人去召,崔鶴進來了,報說都督徐若麟求見。
趙琚想召的人,也正是他。忙傳見。見過君臣之禮後,趙琚直接問道:
“子翔,今日朝會,諸愛卿紛紛各抒己見,唯獨你一直沒有發話。朕正想召你來商議此事。關於西南之事,你有何見解?”
徐若麟道:“萬歲,臣求見,為的就是此事。臣願毛遂自薦,去雲南平定顧氏。臣可下軍令狀,一個月內若不平定孟州,臣甘領刑罰。”
雲南算是徐若麟的半個老家,他的母系一族就在那裡。趙琚無論派誰過去取代劉睿,都不會有徐若麟這種先天的優勢。況且他向來能征善戰。武將之中,倘若非要趙琚說出一個他能完全放心的人,也就非他莫屬了。
“好!朕知道你向來能用!”趙琚一直緊鎖的眉頭終於解開,“如此朕便委派你為備西南經略,平定孟州。北上及另件朕先前委你的事,可暫緩。”
“遵命。”徐若麟立刻應了下來。
“子翔,你大約何時可以準備動身?”
趙琚知道他夫人有孕,所以問了一句。
“救急如救火,何況是軍qíng。臣稍加準備,不日便可動身。”
“如此甚好。”
徐若麟的回覆,正合趙琚的心思。想了下,又問道,“南下之前,愛卿可有什麼要求?若有,儘管言明。朕自當盡力。”
徐若麟終於說道:“萬歲,確實還有一事。我那個表妹連城公主如今還在我府上。她本是慶州剌惕部送來聯姻的,聯姻既不成,便當早日歸去。實不相瞞,臣有心早將她送回,但卻一直無法成行。”
“朕聽皇后曾提過,說她染病?”
“正是。但萬歲有所不知。我表妹的病,十分怪異。太醫院諸位良醫均來看過,卻一直沒多大起色,太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陛下可向太醫院諸位太醫詢問詳qíng。臣小時,曾在雲西南居留,知道當地巫風極盛,時常有藉此暗害人命之事。臣便猜測,她的病是否與巫蠱有關。譬如進京之前便被居心叵測之人暗下蠱毒,如今才發作出來。但也只是猜測而已。到底如何,須得將她帶回去,請族中巫女檢視才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