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琚不語,只皺眉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柔妃察言觀色,見他先前的怒氣已經消去,暗地鬆了口氣,試著要從地上起身,卻大約是跪久腿酸的緣故,起身之時,腳下站立不穩,身子一晃,眼見就要跌倒,趙琚已經伸手扶住了她。
柔妃趁勢靠入他懷裡,柔聲細語道:“萬歲,臣妾也聽說了萬歲昨日不勝暑熱之事,心中十分牽掛。今日便親自做了冰霜梅蘇湯。這是臣妾年少時家鄉的夏日解暑湯,喝了涼心清肺,萬歲晚間可過來?正好,衡兒新做了一篇文章,萬歲指點他一番可好?他盼望許久了。”
趙琚嘆了口氣,想了下,道:“也好。朕前些時日一直忙於朝政,對衡兒的功課確實少有關心。晚上若得空,我早些過來。”
柔妃知道前些時日安嬪有喜,他接連都宿她那裡。此刻終於得他應允晚上過來,心中一喜,面上卻愈發顯得溫柔,輕聲應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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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廷文這兩天心qíng很是鬱悶。
作為昔日平王三大得力gān將之一,他其實也清楚,自己無論從地位還是在皇帝心中的重要xing來說,都遠遠比不上徐若麟和方熙載。從前趙琚尚未得天下時,因自己與徐若麟同屬武將,而他處處壓過自己,心中難免不平,漸漸自然便投到了方熙載的一方。如今入朝為官,自己在人前足夠威風,但同樣被他二人所壓。尤其是方熙載,對自己絲毫沒有什麼尊重之意。人前還好,到了人後,完全不留qíng面,儼然就是把自己視為他從屬的一副姿態。比如這次發生的這事。
此次皇帝御駕至太倉親送袁邁船隊之時,他因職務在身,並未隨駕。然後埠頭遇刺一事,很快也傳到了他耳中。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方熙載繞過他,用別人之手再一次謀策了這場針對太子的刺殺。結果失敗了。對此,除了感到一種不被信任的不滿,他多少也有些幸災樂禍。沒想到的是,當晚,方熙載竟親自找了過來,當頭便痛斥他一頓。
當時方熙載氣得實在不輕,這才一反常態,親自找了過來。
他做夢也沒想到,太倉之行,居然會出現一場針對太子的行刺,而他本人對此卻絲毫不知qíng。qiáng忍下心中怒火之後,一回京,第一件事,是暗中令耳目傳信給宮中的柔妃,提點她預先早早防備皇帝的疑怒,第二件,便是秘密召來沈廷文,大發雷霆,當面斥他道:“豈有此理!我一再叮囑你,任何行動,沒有我的允許,決不可貿然行事!前次護國寺一事的教訓猶歷歷在目,這一次你竟然再次再次肆意妄為!你知道你惹出多少麻煩了嗎?完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沈廷文莫名遭斥,這才明白原來此事也並非出於方熙載之手。一番辯解。方熙載這才沉默下來,道:“這就奇了。還有誰想要對太子不利?”
沈廷文忍住心中方才無故被斥的不滿,道:“這就難說了。北方北宂、西南顧氏,還有福王餘黨,都有可能。何況,我聽說當時太子與萬歲靠得近,此刻目標未必就是太子。”
方熙載沉吟半晌,最後只皺眉道:“總之我提醒你,如今萬萬不可妄動。宮中的娘娘好容易才得回萬歲的幾分臉面,倘若因此再遭猜疑,得不償失!”
沈廷文應了聲是。
因為怕二人私會落人眼目,方熙載很快便離去。沈廷文心中的不忿卻未徹底打消。煩悶難消,自然便又去找神樂坊的阿扣——還是這個女人好。豐滿的胸、裊裊的步、溫柔的眼、多qíng的笑,還有叫他難捨的錦帳消魂。有她在身邊,什麼宦海沉浮,什麼不解憂愁,都會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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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沈廷文從醉夢中醒來,覺到口渴難耐,眼睛也沒睜開,只叫了聲“阿扣,水——”
很快,他覺到面前有隻手遞過來了水。他坐了起來接過,一口喝下,覺得舒服了許多,仿佛連宿醉後的頭疼也減輕了不少。
“阿扣——來,再陪我睡覺——”
沈廷文含含糊糊道了一聲,順手去樓,卻摟了個空,聽見耳畔邊有人笑了起來。是個男人。那人說:“chūn宵一刻值千金。徐某這樣不請自來,實在是大煞風景。好在大家都是熟人,想必沈大人不會見怪。”
沈廷文一驚,睡意頓消。一下睜開眼睛,赫然看見chuáng前立了個男人。燭火照出那人的一張臉,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
“徐若麟!”
沈廷文大驚,猛地彈身而起,伸手要去拿昨夜解下放在榻前的佩劍,下地時才驚覺自己未著衣衫,慌忙又跳了回去,轉頭怒道:“你怎麼會在這裡?阿扣呢?”
☆、107第一百零七回
“她很好,你無需擔心。”徐若麟隨口應了一句,便轉過身去,打量這間香閨里的擺設,讓chuáng上的沈廷文得以穿衣遮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