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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煥罵完小雀,抬腳已是追了出去,卻只瞧見邊上屋子那扇門吱呀一聲被關了起來。趴在門口聽了會,隱隱只聽見裡面傳來幾聲嘩嘩的潑水聲,一下幽qíng無限,浮想聯翩。突地想起個東西,急忙轉身去拿了。

卻說屋子裡只剩小雀獨個站在那裡。她也是十五六歲,正有些qíng竇初開的年紀。若是從前這般被罵,最多也就是暗地裡翹幾下嘴巴而己。如今愣了一會,想起近來他兩個瞧著親近了不少,夜間也不似從前那般各自分房而臥,突地有些明白了過來,知曉應是小公爺的好事被自己撞破了,這才虎下臉罵她的。一張臉立時漲得通紅,哎呀了一聲,捂了臉低頭便往外跑了出去。

許適容沐裕過後,自己擦gān了頭髮,跟了雙軟底繡鞋,這才朝臥房裡去。剛進去,卻見楊煥已是翹著腳躺在chuáng榻上了,穿了套中衣,瞧著似也是剛洗過澡的樣子。

楊煥一眼瞧見許適容進來了,從榻上一躍坐起,笑眯眯朝她招了下手。見她身上衣衫領口處包裹得嚴嚴實實,站在那裡有些戒備地望著自己,搖頭笑道:“娘子就這般不待見我嗎,當我楊煥就只會想那事qíng?”

許適容被他說中心事,一時倒是有些啞然失笑,用個簪子綰起長發,回頭笑道:“你作何想法,別人哪裡有你自個清楚?”

楊煥摸了下頭,嘿嘿笑道:“只怪我平日裡都太老實,在你面前有一就一,有二就二的,往後說話做事需得多留個心眼了,免得總被人討嫌。”

許適容略略笑了下,隨手攜了個詞本,爬上了榻,靠坐在楊煥里側,扯了被子蓋住腿,借著榻前案几上點的明燭翻看了起來。還沒看幾個字,楊煥便已是湊了過來,一把搶去了她手上的書,看了下封面的字,嘴裡念道“本事詩,孟……孟……”後面那“棨”字卻是念不出來了。見許適容側了臉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啪一聲把那詞本給丟到了外面案几上,氣也不喘地道:“這種勞什子的書冊,有甚好看的?睡不著拿來引只瞌睡蟲出來倒不錯。”

許適容搖頭道:“人家是以詩體系事,記的多是唐人詩之本事軼事,道詩歌乃是緣qíng所作,字字珠璣。到你這裡倒好,成了引瞌睡蟲的物件。”

楊煥被她嘲諷,卻連臉都未紅一下,只不住拿眼瞅著她身後。許適容覺著奇怪,回身一看,見自己腰後枕的是個新的枕頭。抽了出來一看,見枕頭料子竟是用時下極為奢貴的起絨錦、茱萸紋錦拼接而成的,四角鑲了彩繡,瞧著就是+分的jīng致華美,填塞得鼓鼓囊囊的。忍不住笑道:“你方才招手叫我來,就是讓瞧這枕頭嗎?好是好,只也未免過於華麗了,倒是有些用不慣。”

楊煥笑嘻嘻道:“你聞聞看味道。”

許適容依言靠近了鼻端,竟是聞到了一股子清雅的芬芳之氣。

楊煥見她面露訝色,這才認真道:“這枕頭內里填滿了荼蘼、木樨、瑞香三花的散瓣,俱是在晨露微曦花朵初綻之時採下,yīngān之時,色彩依然艷麗,都先裝入了青紗枕囊再填入這繡套中的。我家貴妃阿姊有次省親回家,就提起過這個,說自己都是枕了這睡的,屋裡子就算擺了整塊沉香雕成的小山,這沉香山的昧道再芬郁,也比不上這花枕蘊攜的余馨。我瞧你時常嚷著夜裡睡覺不穩,想是心神浮躁所致。前次遣了信使回京的時候,特意捎了消息叫我娘進宮,向我阿姊討了只這樣的枕頭過來。你枕著睡,不但聞著香,摸著軟,還能清頭目祛邪穢,往後想必就能睡好覺了。”

許適容驚訝地看著他。她夜裡有時睡不好,倒並非似他所說的那般,是心神浮躁所致,只是最私密的臥榻之側多了個似他這般關係叫人尷尬的枕邊人,有些不習慣,下意識地也有些防備而已。此時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心中驀地升起了股暖意,把那枕頭抱在了懷裡,又深深聞了下味道,這才展顏笑道:“多謝你用心。”

楊煥得意一笑,眼睛骨碌碌轉了下,突地一隻腳鑽進她被子裡踢了下她腳。許適容一怔,還道他又要調皮起來,正要踢出他腳,突地碰到個暖暖的東西,被她一踢,似是在被褥下滴溜溜滾動,怔了下,掀開被子一看,卻是個塗金鏤花的銀熏球。

這銀熏球她小時在家中也是見過的。前清富貴人家中,都必備熏籠,專門用來為衣服被褥薰香。這銀薰球更是奇巧,外殼是個圓球,殼上布滿鏤空花紋,用於香氣的散發。裡面裝了兩個可以轉動的同心圓環,環內再有一個用軸承相連的小圓缽。將香丸香餅和燃炭放置在小圓缽里後,無論香球如何滾動,小圓缽始終都會保持水平平衡,裡面的香料和燃炭也不會傾灑出來。她還記得自己小時,母親每至冬夜,就會將這東西放置在她被褥問,說是長夜裡既可以溫暖被表,又有暗香熏散,彌夜飄襲,最是適合女孩用了。後來母親患病離去,芳華早逝,她又獨自外出求學,早就不再有這樣的心境了。

此時乍然又見這圓圓的暖熏球,許適容一下有些驚喜,拿了到手上翻來覆去地看,鼻端里已是聞到了股幽幽的芳香,觸手一片暖意,想是裡面那小圓缽里己經燃起了香球。

楊煥見她很是喜歡的樣子,心中大樂,笑道:“瞧你這模樣,怎的似是揀了寶?這雖是jīng貴,只也不是特別稀罕的東西,京中富貴人家的女眷都有在用。你從前不也是用過嗎?怎的如今倒似是第一次見了。”

許適容笑了下,支開話道:“前次離京到此,那行李都是我經手過的,仿似並未見這東西,你哪裡翻出來的?”

楊煥笑道:“此地氣令和京中不同,一入冬秋,便是濕冷入骨的。我怕你初來不慣,特意叫那信使帶信給我娘,叫京里手最巧的匠人趕做了一個,和那花枕一道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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