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你自己說說，這幾本帳目里，你們都動了什麼手腳？”
啪一聲，最上邊的幾本帳簿已經被投到了陳存合的腳下。他低頭飛快看了一眼，見是三年前，自己和兒子所管的藥材採購明細匯總。沒想到陳年的舊帳竟還會被翻出來。臉色大變，勉qiáng道：“叔你是不是聽信了旁人的讒言？這帳目，是經夏三爺核校過的。您不信我，夏三爺當信吧？”
“誰能信？誰還能讓我信？”陳振拖長聲調，呵呵地怪笑，“自家兒子都不能信，何況是你們這些外人！不查不知道，一查可真嚇我一跳。光這一本參茸蟲糙的帳，就有將近五兩銀子的損！外加別的林林總總，一年就算一萬兩，沒冤枉你們吧？你們父子替我做事這麼多年，自己說說，到底啃去了我金藥堂多少的ròu？”
陳立仁仿佛要開口辯解，一邊的陳存合已經搶著道：“叔，我一時貪心，從前確實是順了些入自己的袋，但數目有限，絕沒您想的那麼多啊！我願意全都拿出來賠，哪怕是傾家dàng產，也一定補足帳目……”
“放你娘的狗屁！”陳振重重一拍桌面，喝道，“夏三爺，給我滾進來！說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他話聲落下，外頭便進來了帳房的夏三爺。臉色灰白一片，寒冬臘月的，額頭掛滿了汗，彎腰低聲道：“老太爺，我對不住你。從前因一時糊塗，有了把柄讓他父子抓住，沒奈何，這才一直幫著他們做帳……這些年，我總共從他們那裡得了五千五百兩的好處，我全都jiāo出來，只求老太爺不要抓我送官去……”
陳立仁呸了一聲，“他這是在誣陷！是被人收買了，故意誣陷我爹和我的！”
“你的意思是說，收買他誣陷你們的人，就是我？”
陳振哼了聲，盯著他冷冷道，“倘若你們父子只取銀錢，我也就睜一眼閉一眼過去。無意為難你們。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老話說的沒錯。你們竟然把手動到了我陳家人的頭上！著人縱火行兇，害了我的兒子，我如何還能容你們？”
陳立仁臉色大變，邊上的他爹已經道：“叔，這話可不能亂說！無憑無據的，如何能這樣把罪名加在旁人頭上？”
陳振哈哈大笑，一陣笑下來，眼角竟迸出了淚光，點頭道：“你們要證據？行，我就給你們上。好叫你們心服口服！”
他看向了門外，喝道：“繡chūn，你給我進來！讓他們瞧一瞧，我陳家人該當是什麼樣！”
繡chūn早已經等在外了，聞聲推門而入。陳存合父子看見她，怔住了，等回過神，目中滿是訝異：“你！”
繡chūn冷冷道：“是我。我便是陳二爺的女兒陳繡chūn。陳立仁，八月里你去杭州尋訪我的父親，你以為我不在家，你錯了。當時我就在窗外，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與我父親說的每一句話，我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你走之前，我父親寫了封信，叫你帶給我祖父，那封信，恐怕早就被你掐了吧？我父親當時已經對你明明白白說過，他此生無意再回來繼承陳家家業。可是這樣了，你們還是不放過他！天理昭昭不可誣，莫將jian惡作良圖。只要我還在一天，豈能不報血親之仇？為防你們對我也追殺不放，我到了淮安後，便特意叮囑蘇家少爺不要外泄我繼續上京的消息，若有人問起，便說我到了那地後染病身亡。我隱姓埋名，這般到了上京尋到我祖父，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揭露你們這對父子的láng子野心！”
陳立仁眼睛瞪得幾乎要掉出來，辯解道：“根本就沒這樣的事！我何時去過杭州？何時見過你的父親？”
繡chūn搖了搖頭，嘆口氣，看向陳振：“他不承認，怎麼辦？”
陳振面無表qíng，“那就想法子讓他認！”
“您說的極是，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繡chūn轉頭，“葛老爹，該你出場了！”
方才繡chūn一現身，陳存合父子倆便知大事不妙，此刻聽到這句話從繡chūn口中出來，不用細想，登時明白了過來是怎麼回事。知道自己上當入了彀，二人雙雙面如土色，幾乎連站都站不住了。
葛大友應聲推門而入，jīng神奕奕。朝著陳振叫了聲“老太爺”，又朝繡chūn恭恭敬敬喚了聲“大小姐，”，這才轉向陳家父子，怒目而視道：“你們沒想到，我根本沒死吧？說起來，這還要多謝那個陳芳。他本是我的人，被你們收買了去。偏你們忘了一點，既然他能被你們收買，自然也能被我再一次收買回來！這要是沒他，事也沒這麼順利。如今你們派去想要行不軌的賊頭都已落網，人證物證俱在，你們再狡辯也沒用，等著見官受死吧！”
陳存合兩腿抖得如同篩子，再也堅持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衝著陳振磕了個頭，涕淚jiāo加道：“叔，這些事，都是我一人做的。立仁什麼都不知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以命抵命，你們不能遷怒到我兒子身上！”話說著，猛地起身，彎腰低頭，衝著側旁的牆壁奮力衝去，繡chūn早有防備，飛快cao起邊上的一條凳子朝他狠狠砸了過去，陳存合倒在了地上，捂住被砸到的胳膊，痛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