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武林盟里從不缺吃食,季舟嗅到這個味道,因為一些微妙的記憶也不由得被勾出食慾來,但嘴上依舊照舊掙扎一下,「這樣是不是對師父不太好……」
「大師侄別擔心。」江寒揮了揮手,「你師父清心寡欲到了一個極點了,若是可以他都快辟穀神仙了。」
季舟聽他都這般說了,心裡幾分瞞著沈長樓與江寒吃獨食的內疚便消散了不少,用刀子切下薄薄一片就往嘴裡送,然後又忙不急地飲了一口江寒遞過來的酒。
江寒大口大口吮著酒,白皙的娃娃臉上暈著酒紅,他吐息混淆著烈酒的氣息,眯著眼似要盡力看清遠處青山環抱間的什麼。
他說:「大師侄,到現在……我依舊是看不透他啊……」
他眼神添著三兩分孤零零的,眷留聲光混淆在酒肆鍋爐的熱意里,與平時不同的孑然獨立和漂泊不定,猶豫遲疑層層疊疊蔓延在眼角。
季舟問:「您說什麼?」
江寒看上去像醉了,眼角泛紅,像浸透在酒里紅果子,如同大哭過一場的模樣,只是兀自苦澀笑著:「我們都想要他好好活著,大師兄是最想的。」
大師兄和師父被賊人殺害後,懷中死命護著道觀代代相傳卻從不給人修煉的劍法秘籍,幾位師弟們趕來已經為時已晚,道觀被人一把火焚燒了。
師父下葬時那日雨下得很大很大,道觀的各位師弟都放劍哀悼了,便是一貫與大師兄不合的三師弟那日也哭紅了眼,唯獨沈長樓沒有。
大師兄和師父平日裡最寵他,可那日他卻站在大雨里,即便是面色蒼白卻也沒有落下淚來,只是垂著頭緊緊抓著不肯放下的劍。
「一切都是這個劍法惹出的禍根。」三師弟那日是這般說著,雙目通紅,「這種東西本來就不能存留在世上。」
說話間三師弟便是要伸手將秘籍撕裂,卻被沈長樓縱身奪下,便是眾多師弟們想要搶奪也被沈長樓牢牢抱在懷裡。
「事到如今你還是妄想修煉這個劍法嗎?!沈長樓你是沒有心嗎?」四師弟推開攙扶自己的江寒,聲嘶力竭地哭著,「我看你來我們道觀分明只是為了學習這劍法!」
「師父……最疼你的大師兄,他們都走了。」
「你又是有多麼鐵石心腸連做個樣子哭一下都不願?!」
沈長樓只是抱著劍和秘籍,一如既往冷淡開口,聲音短促,「任你們怎麼想,今日這秘籍我必須帶走。」
「倘若你執意要拿走秘籍,我不攔你。」三師弟突然開口,「那你日後便再也不要對外聲稱是我們道觀的弟子。」
話語剛落時一道驚雷撕裂開夜幕,沈長樓臉色被雷光映得蒼白,大雨劈頭蓋臉地傾瀉下來,將烏髮打濕在頸側,可他神色烏沉沉的依舊看不出喜怒,仍然是不肯服軟的明後天。
「三師弟!!」江寒驚呼出聲。
「好。」沈長樓半晌開了口,眼角攢著幾分疲倦,背過身去,「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