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戎司的人隔三差五上門,公主已經煩不勝煩,今天能見,純屬意外之喜。星河讓他們稍安勿躁,把馬鞭扔給江城子,自己隨領路的嬤嬤往後去。這處府邸她來過幾回,路過駙馬被害的院落時駐足看了眼,公主和駙馬並不同住,但是彼此的居所相距也不甚遠,沒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其實若說誰是兇手,這會兒想想,又覺得未必就是明面上看見的那樣。就像她爹說的黨爭,駙馬錯在太早表明立場,可能是為了討公主喜歡,對簡郡王的支持堪稱不遺餘力。
人不懂圓融,難免死得早。星河站在月dòng門前眺望,看院裡梧桐樹上築起的巨大鳥巢,原來不止鳳凰喜歡棲於梧桐,老鴰也喜歡。
第18章 苦海冤坑
嬤嬤在前面引路,見她駐足,陪著笑道:“大人快別看了,這院子出了事yīn氣重。您是千金萬金的姑娘,千萬別克撞了什麼。”
星河聽了莞爾,“我來辦案子,不能忌諱那些。這院兒既然出過事,為什麼不叫封起來?”
嬤嬤是個多嘴多舌的人,絮叨著:“原是要封的,不是案子還沒結嗎。況且一個地方久不住人,沒鬼且招鬼呢,我們主子下了令,越xing兒叫幾個嬤兒進來看屋子。”
她聽完長長哦了聲,復又看了眼才舉步前行,“到底屋子髒了,讓人進來住,心裡不怕麼?”
嬤嬤囫圇一笑,“咱們這號人,哪講究這個!主子讓gān什麼就gān什麼。”
她點了點頭,“倒也是的。好在有二爺照應,府門裡還不算冷清。”
這回嬤嬤再不順嘴閒扯了,只是提醒她過門檻,留神腳底下,徑直引進了公主的院子裡。
星河抬眼看,畢竟是帝王家的女兒,就算自立門戶,該享受的待遇仍舊一點都不降低。公主府的正殿和王府一樣,都是銀安殿的等級,連同後面用來起居的院落,廊檐底下也有高規格的和璽彩畫。這樣寒冷的時節,即便萬物蕭條,公主府依舊紅牆碧瓦鮮亮異常。大到殿頂琉璃瓦,小到徑旁鵝卵石,沒有一處不是jīng雕細琢。
大概為了彰顯公主的優雅,抑或是高二爺往來可以避人耳目,迴廊外側密密懸掛著檀香簾,從遠處觀望,裡頭什麼qíng形一樣都看不真周。難怪那幾個千戶夜探公主府,沒能深挖出類似“小叔子夜半慰寡嫂”之類的橋段。星河記得上回來時這帘子還沒有,入了冬的天氣裝竹簾,真沒有yù蓋彌彰的意思麼?
再往前,將要到廊下時,裡面侍奉的女官迎了出來。捲起帘子,嘴上熱絡著:“宿大人來了?我們主子等您半天了,快請進吧!”
宿家一向為簡郡王辦事,這個暇齡公主是知道的,所以她到這裡,還算受到了一點禮遇。
星河道謝,登上台階入簾下,裡頭並不因為照不到日光就顯得yīn涼。公主過冬的地方,地龍子火炕燒得旺旺的,殿裡又燃香,那香氣被熱氣一熏,濃得幾乎要醉人。可能極致的脾氣,才喜歡這樣極致的香氣,乍一嗅見,真叫人覺得頭暈。星河抬眼看,公主還在梳妝,倒也沒有假他人之手,自己蘸了口脂在指尖,一層一層地,將那嘴唇敷成了水紅色。
銅鏡里一雙妙目瞥過來,星河向她肅禮,“給殿下請安。”
公主有條嬌脆的喉嚨,再尋常不過的語氣,到她嘴裡也獨具恃qiáng的味道。
“宿大人今兒怎麼有空上我這兒來逛逛?”
星河含笑道:“臣還是為那案子,上回臣去鳳雛宮請安,昭儀娘娘的意思是快快結案。眼瞧著時候差不多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再來勞煩公主一趟,也就完了。”
暇齡公主照舊上她的妝,這裡補上一點粉,那裡再敷上一層胭脂,連寡居的樣兒都懶得裝。那張臉,在huáng銅鏡里永遠是huáng櫨色的,慢悠悠地應付她,“早早兒結了好,我這公主府都成了跑馬場了,你們控戎司進進出出,好看來著!”言罷一頓,又問,“宿大人眼下升了錦衣使了,宗女有個好歹都歸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