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蹙眉不語,沒遇著她,他對誰都沒計較,一盤子的綠頭牌不過輪著來。眼下再將就,自己都覺得委屈。
他轉臉看她,“你賢德,我翻了別人的牌子,你不難受?”
錦書臉上一黯,不難受是假的,可怎麼辦呢?他不是她一個人的。瞧瞧闔宮眼巴巴盼著他臨幸的女人們,還有那些拖兒帶女的妃嬪,哪個不是在苦熬著?哪個不是滿腹的牢騷?她只圖自己快活,別人怎麼樣呢?人心不都一樣嗎?她要寵冠六宮,獨擅專房,只怕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我知道自己的本分,妒怨能得什麼好!”她平淡的說,抬頭看見李玉貴遠遠比手勢,忙道,“主子,歇覺的時候到了,奴才伺候您回去吧!”
皇帝頗有些失望,緩緩起了身,心裡有事,卻不想叫她看出來,便故作輕鬆道,“過了萬壽節上熱河避暑,回來之後咱們搬到暢chūn園去,那裡規矩鬆散些,就咱們倆,也過過普通夫妻的日子。”
“主子瞧著辦吧,不把奴才架在火上烤,怎麼都成。”錦書嘴裡應著,陪他往燕禧堂去。
御前的人早換了香,帘子也放了下來。錦書替他寬衣,摘了銀鉤落下半副水墨字畫紗帳子,掀起杏子huáng綾被的一角道,“主子歇著吧,奴才在這兒守著您。”
皇帝露齒一笑,“守著做什麼?你不犯困?索xing一道睡吧!”
錦書臉頰酡紅,扭捏道,“快別鬧了,爺們兒歇覺我跟著湊什麼趣兒?回頭又要鬧個沒臉!”
皇帝賴著不撒手,“你越xing兒回去了,怕這怕那的!不勤勉著點兒,朕怎麼往你肚子裡頭種皇子?”
“沒正形兒的!”她臊得推他,他人前冷得冰一樣,人後就這做派。誰能想到堂堂的大英皇帝是個琉璃球?他耍起無賴來臉皮厚得要命,真不愧和莊親王是親哥倆!
“快撒手!”錦書一手扒著chuáng架子掙扎,“今兒不成……”
皇帝黏人得厲害,不由分說就扛起來往chuáng上扔,一邊壓住了,一邊上下其手。喘息聲在她耳邊回dàng,要吃人似的。
“主子爺,萬歲爺,真不成!”她避無可避,只得小聲道,“奴才今兒身上不gān淨,過兩天吧!”
皇帝聽了一愣,這才悻悻停了手。再低頭看她,羞得連脖子都紅了。他笑起來,隔衣裳在她胸前好一通揉捏,啞聲道,“那今兒先饒了你,等落了紅我再找補回來。”把臉遞過去,又道,“本錢不動,先支些利錢。”
錦書瞧著那張俊俏的臉,突然覺得拳頭有些痒痒,恨不得照那門面來上一下子。
皇帝閉了半天的眼睛,遲遲不見有動靜,終於不耐的張開了一條fèng兒,“謹嬪,你打算讓朕gān等到什麼時候?”
錦書應了聲“來了”,猶豫著要湊過去,發現他傻傻瞧著她,便嘟著嘴去蒙他的眼睛,“你再瞧,我就撂挑子了!”
絲絲柔qíng從皇帝心底蔓延出來,他拉她進懷裡,心肝ròu的呢喃,在那張飽滿的紅唇上狠狠蹂躪,直恨不得拆吃入腹才滿足。
錦書去攬他的脖頸,她那樣愛他,只是沒法說出來,有時憋得心都疼,話到了嘴邊不得不咽下去。終歸是有心結的,再愛能愛成什麼樣呢?這輩子不可能有完整的幸福,即便是笑,還有三分的保留。將來不可預測,或者哪天永晝回來了,眼下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風動竹簾,午後漸有些熱了。
按理進五月就該布置警蹕往熱河行宮去的,可因著皇帝千秋在初五,要在宮裡過了萬壽節才動身。
好容易哄著皇帝睡了,錦書坐在窗下繡帕子。低頭時候長了有些暈眩,想起來走動,又怕吵醒chuáng上的人,便招李玉貴,叫他守著,自己躡手躡腳出了寢宮。
穿堂里有風,chuī著涼涼的,稍站了會兒怕受涼,便朝前殿找木兮她們去。
隱隱聽見配殿和圍房的夾道里有鬨笑聲,尋過去看,原來是幾個宮女太監正坐在地上斗糙。
斗糙是chūn日裡用來解悶的好法子,錦書悄悄過去探身看,猛想起了十來歲在掖庭的那陣兒,下了值到園子裡采各色車前糙。原本女孩兒該“文斗”,斗花糙名兒,像長chūn對半夏、鈴兒花對鼓子花之類的。可惜掖庭里的人都不識字,她孤掌難鳴,後來只有改成“武鬥”了。把糙jīngjiāo叉成十字,兩個人一手一截,咬緊了牙關使勁兒往後攥,誰的斷了就算敗。那叫熱鬧!圍觀的還起鬨,落敗者要被眾人刮鼻子。
她得意洋洋,想當初她可是行家,有響噹噹的名號,斗遍掖庭無敵手!
一個小蘇拉攥斷了糙jīng,使的力道太大,收勢不住摔了個四仰八叉。眼珠子一轉看見錦書,連滾帶爬的起來打千兒,這時大家才回過神來,慌忙是一片求饒聲。
“沒事兒,照舊玩你們的。”錦書撿起斷了的根jīng看,搖頭道,“我就說,怎麼這麼不經拽呢,敢qíng是你這糙挑得不對!”
小蘇拉太監年紀都不大,十二三歲光景,一說玩兒,什麼規矩法度全扔到後腦勺去了,把錦書團團圍住,吵嚷道,“請主子示下,好叫奴才們jīng進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