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雲南一口否決,」他絕不會直面突擊,那樣只會招來所有的高手,一起把他逼上死路,他只會取巧。「
冬日夜晚冰冷的空氣,也隨著雲南這樣一句冰冷的論斷,驟然凝結成霜。
雲西覺得,這一次,她真的有些害怕了。
最恐怖的敵人不是拎著砍刀,到處張揚的人。
真正的敵人是仿佛魔鬼一般,教人根本看不透虛實,更猜不出她那致命的一口,究竟會等到人們怎麼鬆懈,才會張開恐怖的鮮紅大口!
好在煎熬的時間並不算長,就在三人大氣都不敢出,死死盯著外面一片漆黑的時候,從一進院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聲響!
噼噼啪啪,還帶著火光硝煙的聲響震動著每一張瓦片,衝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嚇得人的心臟都險些要劇烈的彈跳出來!
一時間,小院一進院的所有哨音幾乎都在同一時間破空而起!雲西覺得自己身上每一寸的皮膚都隨著耳膜一起劇烈的顫抖起來!
緊接著在咫尺之隔的二進院又暴起一陣連串的爆破聲!
混雜在一起的還有人群此起彼伏的哀嚎聲,刀兵利器劇烈碰撞的敲擊聲,倉促急迫的呼喊聲,交疊錯亂的腳步聲!
前一瞬還寂靜安寧的黑夜,此時就變成了一片焦灼混亂的戰場!
怎麼可能?!
雲西腦中頓時一片混亂!
這次的計劃已經經過嚴密的策劃,在靈堂牢牢圈住的唐七星的高手們都早有準備,邊老大他們雖不知道棺材裡的楊洲是假,卻都已早早的盯住了唐七星,暗中早已針對堯光白的伸手布下了名為鎖魂陣的獨門陣法,是不惜死傷,不惜代價也要將假冒唐七星的堯光白死死圍困的!
即便堯光白真的是神鬼附體了,能夠打破金魂寨殺紅了眼睛的鎖魂陣,但也會花費大把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在主宅偷襲的動靜剛起,就幾乎同時間出現在這個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曉的秘密院落里!
那這不可能的一切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雲西腦中驚詫才電光火石的剛剛閃過,卻不防,三進院門外猝然間就瞬間被那些鞭炮似噼噼啪啪的巨響攻陷。
幾乎在響聲跳起的第一時間,殷三雨啪地一下就撩開撐著的窗扇,單手一扒窗框就要循著聲音衝突去!
雲西手疾眼快的一個探身就向殷三雨的胳膊薅了過去,卻不想殷三雨的動作實在是太快,她的指尖才略過他的手肘,他的腰身就倏忽而起。
決不能把她們身邊最後一道強有力的屏障放跑!
這個念頭就是此時雲西唯一所想。
眼見殷三雨一陣風似的就要飛出窗子,雲西瞪著眼,咬著牙,瞬間爆出身體中全部力量,猛然灌進伸出的那隻手的所有筋脈,指尖一個用力,就薅住了他躍起的腰帶!
」別激動!「雲西剛低吼出聲,整個人的身體就跟著殷三雨一起飛向了窗外!
好在殷三雨機警靈敏,在感知道雲西動作的一剎那,他就收住了向外飛出的力道。
卻不想在巨大的慣性,與雲西用力過猛的薅拽下,他身體一個失衡,就重重的磕在窗框上,連帶著雲西也向他撅起的後腚跌摔了過來!
眼見著二人就要以最不雅的姿勢磕在一起的時候,雲西忽然覺得後脖領一緊,隨即整個身體都似被人從面揪住似的,向後扥回!
雲西還沒反應過來,被人猛然後拽的衣領就緊緊了勒住了她的脖子!
」呃···「
她在心中靠了一聲,喉嚨便被扼住了一般,只能發出一串破碎的嗚咽。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咚的一聲悶響,殷三雨最後磕在了窗框上,而雲西則跌進雲南的胸膛里!
」呃···「這一聲卻是殷三雨身下某處被重重磕到的痛呼。
脖領早已被雲南鬆開的雲西眼見著殷三雨被自己這一薅,磕到了要害處,自己都替他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可是時間根本不容她再出聲安慰!
隱蔽在三進院所有的家丁打手,都在第一時間從陰暗的角落裡躍出,急急奔向三進院大門,一直就守在院門前的家丁朝著雲西所在的方向猝然喊了一嗓子:」書吏!「
他急切的語氣就是在求助。
雲西立刻扯著嗓子回道:」用力抵住大門!不要出去,各處趕緊守住牆頭屋頂!
儘管殷三雨已經疼得臉色一片煞白,但在聽到雲西吼聲後,還是啞著嗓子,驚聲問道:「這些是詐?!」
在雲南的攙扶下,雲西揉著自己的脖子,乾咽了兩聲,才盯著外面陷在黑夜裡驚疑不定的人群,點了點頭,「堯光白肯定不是鬼神,既然是人,這樣四處開花的情況就只能是他聲東擊西的障眼法!」
殷三雨怔了一下,驚懼的視線透過窗框,一寸一寸的向房頂牆頭掃去,因為雲西說得一點也沒錯。
就在此時,雲南搭在雲西肩上的手重重按了一下,雲西立時想到一件事,她朝著院子放聲喊道:「全部燃起火把!不要管別的院子,只確保這裡不被敵人混入!」
此話一出,立時有人跑到四圍角落,拿出早已備好的火把,幾乎只在眨眼只見,跳躍著紅亮火舌的火把便被一一點燃,由人手接連傳遞著,瞬間充滿了整個院子!
可就在人們點燃火把的間隙,雲西突然發現在布滿星輝的夜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道奇怪的白色流星!
「那是什麼?!」雲西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指,就見那白色流星已然直直奔著他們所在的院子飛射而來!
那根本不是什麼流星,那分明是一道暗器!一道帶著白煙的不知名巨型暗器!
緊接著,空中並行著就出現了第二道、第三道!
三道暗器帶起三道倏忽而過的白煙,流星一般,向著他們的方向奔射過來!
身經百戰的殷三雨第一個反應過來,撂下窗扇,轉身一個抄手,就按在了雲西的肩上!
「趴下!有暗器!」他只發出了一聲警告,按著雲西連帶著雲南剛蹲下身子,就聽到外面突然爆發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巨大爆炸聲響!
就在他們的頭剛剛低下,頭上的木楞紙窗子就在同一時間被火紅的巨焰舔成血色,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爆裂飛濺成無數碎片,噗呲一下,四射開來!
巨大的爆破聲震得雲西的眼珠子都快要彈了出去,無數迸濺的碎片更是劈頭蓋臉的撲了她一身!
就在她大腦一片空白,滿臉懵圈之際,她忽然發現,就在巨大的爆破聲散成一片震顫的回音之際,殷三雨已經第一個站起身來,轉身的同時,倉啷啷的一下,猛然抽出腰間佩刀,接著他單手一扒已經成為一個黑洞的窗框,身子驟然一躍,瞬間就飛躍出了屋子!
雲西知道殷三雨是個久歷沙場戰陣的人,對於各種火器詐術應該最有了解。
敵人這一招應該與後世二戰時使用的策略一樣,先用飛機大炮猛轟敵人戰地,在取得了壓制式優勢時,再趁著敵人狼狽不堪的時候,突然亮出真正的士兵人海,發動最後的戰陣掃蕩!
所以在一陣莫名的大爆炸發生過後,能令殷三雨不顧自身危險,第一個衝出窗子的,肯定是已經出現了的堯光白真身!
想到這裡,雲西不顧眼前一陣陣的金星,和強烈暈眩帶來的嘔吐感,扶著雲南的手臂,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轉過臉。
展現在她眼前的整個院子已是一片狼藉。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倒了一片人,有的滿臉是血,有的身上還燃著些許的火星,伏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而扔在地上的火把們也似在一時間爆發了所有的能量,此時七七八八跌落在地,無力的彈越著小火苗。
而在這片飛著火星的暗黑修羅場中央,默然站立了兩個人。
一個正是背對著雲西的殷三雨,他斜著肩膀,右手將森然的大刀一扛,左手懶散的叉著腰,一隻腳還時不時的顛了兩下。
如果不是他頭上戴著捕頭官帽,身上穿著帥氣的捕班制服,就殷三雨那姿勢,簡直比街邊的流氓還流氓,比無賴還無賴。
儘管看不見他的臉,雲西眼前卻分明出現了殷三雨輕佻的叼著紅薯干,揚著他那張俊朗的蜜色臉龐,乜斜漂亮的大眼睛,挑釁一般的望向對面來人。
而站在他對面,正對著雲西的那人,無論姿勢,還是身形,氣質比之殷三雨都不知要正派多少。
雲西不覺屏住了呼吸,緊張的將視線一點一點往上移動,生怕自己這邊一個不慎,發出什麼響動,那一邊立時就會爆發異常血戰。
只見那人身子挺得筆直,一件偌大的黑絲絨大氅在風與火的交纏中烈烈翻飛,將那人身形籠罩了大半。再往上看去,是與大氅一體的寬大帽兜,同樣將那人頭部遮了大半。
但即使是沒有帽兜,也沒有人能看清他的五官,因為他的臉上,毫無意外的被一件套頭皮面具遮了嚴嚴實實。除去一雙銳利如鷹,鋒寒似刃的犀利眼睛,閃動著明亮而可怕的光彩,什麼也看不到。
雲西忽然覺得,那人冰寒的視線仿佛穿透了輕佻不羈的殷三雨,直直釘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迫人的巨大氣勢,教她不覺後退了半步。
一隻冰冷的手驀地攥住了她的手,那是雲南的手。
一種奇異的安全感,立刻隨著手上微涼的觸感,遍布全身,雲西不覺眯細了眼睛,望著前方一觸即發的生死真逗,緩緩舔了一下自己乾涸的嘴唇。
一瞬的驚懼之後,她體內所有渴望直面挑戰的渴血細胞瞬間都沸騰了!
不覺中,她竟然再一次被他打亂了計劃,不僅迎來了最後的決鬥,還是這樣硬碰硬的直面較量!
堯光白,你真的是會給人驚喜的好對手!
那就看到了這最後一步,誰能笑道最後了!
「堯光白,咱們又見面了,一隔數日,別來無恙啊。」扛著大刀的殷三雨用含混的聲音,冷笑著說道。
雲西一聽就知這貨嘴裡果然塞了一條紅薯干!
不過調笑雖調笑,她還是很信得過殷三雨的實力。
能在那麼混亂的情況下,一個飛身就躍到了院中,還穩穩的擋在了已經背負了數十條人命的堯光白面前,將他趁亂攻入楊洲房間的計劃徹底叫停,而且還有空閒隨手掏出紅薯干,塞在嘴裡裝酷,可見這兩個人的實力應是所差無幾的。
雲西更加相信了,在衙門房頂追擊堯光白的那一次,殷三雨是扮豬吃虎,故意隱藏實力。
「呵!」堯光白用沙啞的嗓音冷哼,不屑說道:「手下敗將而已,還敢出來受死?」
「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辱是男兒!大爺的心思,哪裡是你這個小毛賊猜得著的?」殷三雨一口將只剩一半的紅薯干啐出,狠狠笑道:「今個兒咱倆是誰豎著進,橫著出,還不好說啊!」
雲西知道,殷三雨正在拖延時間,即便他真能與堯光白纏鬥一時,但若想要擒住了他,就必然需要別人的援手。
而這邊又是鞭炮又是炸藥,只要楊家主宅的人沒有死絕,這會就必然已經在衝來的路上了!
所以殷三雨此時必須要儘可能多的拖延時間。
就在這時,雲西忽然聽到了一聲細弱的悶響,她抬眼看去,就見之前那隻小黑貓正炸著全身的毛,瘋了一般的一下一下地狠狠撞著隔壁房間的木門。
雲西的心猛地一抽,那正是楊洲所在的房間。
貓在給堯光白引路!
雲西立刻想起之前在楊礪房頂撿到的那些散發著異香的貓糧,她立刻向衣袖摸去,卻忽然記起那些貓糧已經連並著指紋灰燼一起作為證物,交給了徐仵作去研究,並不在她這裡。
堯光白顯然也注意到了黑貓異常的反應,他腳下忽地平移,大氅立刻飄飛而動,整個人無根的鬼魅一般,就向著相反的方向飛躍了出去!
一直外松內緊的殷三雨早就防備這一手,他一個跨步,身子同時迴旋而起,大手一揮,攔腰就是一刀!
兩人的動作都十分輕盈,堯光白快,殷三雨更快!
他的刀很快就攔阻了堯光白的去路,並且一下就將大氅整個橫劈成兩斷!
可是這一刀並未傷到堯光白分毫,因為那就只是一件披風而已。在大刀橫劈下去卻沒遇到任何阻力的時候,殷三雨就意識到自己上當!
堯光白玩了一個障眼法,拋出大氅誤導殷三雨,自己則徑直衝向楊洲房間。
殷三雨咬著牙一個回身就追上了真正的堯光白,已經衝到窗子近前的堯光白反手就甩出了無數銀晃晃的暗器,飛雨般直掃殷三雨面門!
雲西見狀立即停滯了呼吸,卻見殷三雨身子一側,手中大刀翻飛閃爍,立時亮起了一片粲然的火花!殷三雨竟然全部避過了所有的暗器,但他的速度還是被嚴重拉慢,一聲巨響,堯光白已經撞碎了整張窗框,飛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