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選的是一條紅色襦裙,中搭絳粉抹胸,配上活潑的李令月,靈氣十足。
沈拓只撩起眼皮淡淡掃了一眼,隨即悠悠站起身來,從袖袋中取出一錠銀子甩手扔給店家,抬腿便出了門去。
「哎哎哎,你還沒說好不好看呢!」李令月提步追了上去。
「哎,你什麼時候換的衣服?好好看……」李令月仰臉看著沈拓,嘴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沈拓默然走著,出了綢緞莊,加快腳步徑直拐進了首飾鋪子,李令月追進去的時候,沈拓手裡已經拿了支鳳尾釵。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麼著你了,把頭髮束上。」沈拓看著李令月披頭散髮的樣子,將鳳尾釵遞到她手裡。
李令月看著躺在手心裡的精美的鳳尾釵,心中大愛,然而聽到沈拓要她束髮時,臉卻一苦。
「我不會~」李令月求救的看著沈拓,抬手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
沈拓扶額,她現在的狼狽樣子害得他差點忘了她是貴為當朝公主的金枝玉葉。
「店家……」沈拓本能的轉頭看向店家,意識到店家是個年過五十的中年男人,後面的話直接咽回了肚子裡。
「過來。」沈拓硬著頭皮朝她招了招手。
李令月見狀挪步走過去。
「蹲下。」進了城裡之後,沈拓似乎只會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話了。
李令月應聲乖乖蹲下。
「針織女紅,梳妝打扮是作為一個女人的必備技能,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不管你地位多高,能會還是要會一會的,就像吃飯是別人永遠代替不了的,梳頭這種事也最好能自己來。」沈拓揪著她的頭髮,像碰了說話的開關似的,話匣子大開,念經似的叨咕叨。
李令月聽的似是而非。
接下來好長的一段時間裡,二人的對話是這樣的。
「你頭髮好多。」沈拓將李令月的頭髮攏了一把,看著手中長發有些無從下手。
放下一半,攏起一半,繞手卷了卷。
「嘶……疼……啊……疼疼……頭髮……沈拓……」
店家在一旁看著男人粗魯的梳頭方式,耳中聽著女子尖銳的慘叫聲,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默默進了里室去。
在經過長達兩炷香時間的折騰後,李令月的頭上終於綰起了一個髮髻,至於髮髻的名字……目前為止尚無據可考。
「什麼樣子啊……」李令月忍著頭皮隱隱傳來的痛感,抬手想摸一摸,手剛抬到頭頂,還沒碰到髮髻,就被一隻手擋了下來。
「不能碰,會掉。」沈拓小心翼翼的護著李令月頭上髮髻,臉上還有些小得意,「想不到我還是很有天賦的,第一次綰髻就可以綰的這麼好。」沈拓洋洋自得道。
李令月看著沈拓那驕傲的小眼神,相信以他的審美來看能那麼滿意,應該還是不錯的,於是便頂著髮髻出了門去。
頂著沈拓簪的髮髻招搖過市的後果就是李令月的樣子被有心之人臨摹下來做成了畫本子,名為公主肖像圖,兩個銅板一冊。
有傳言道是公主肖像圖,日可驅邪佞,夜可止孩哭。畫冊一發,甚是轟動,賣的火熱,不過半日便兜售一空。
據說後來太平公主聽說此事還曾專門遣人收毀肖像圖,然而藝術之作,爭相模仿者眾人,毀之不盡燒之不竭,最後也便作罷。
久而久之,畫冊傳的廣了,髮髻也流傳開去,有人便仿著畫冊簪了同樣的髮髻,掀起一股熱潮,引的閨中少婦爭相效仿,一時洛陽街頭姑娘媳婦們都簪起了同款髮髻。
作為髮髻創始者,那個一襲黑衣的男子,曾手執銀扇一把,靜立於微風之中,望著滿街同款髮髻,手中似仍能感受到髮絲拂過之感,眼前是女子嬌笑的臉,乾淨無邪。
後來許久民間都流傳著太平公主奇葩髮型的肖像圖,人們為了紀念此潮流引領者,將此髻命名為平髻。
當然,此乃後話,不提也罷。
李令月衣服也換了,頭髮也簪了起來,抱著肚子眼巴巴的跟在沈拓身後走在街上,肚子時不時響兩聲空響。
沈拓轉頭淡淡掃一眼,便移開眼去,李令月尷尬的笑了笑。
「走吧,去吃飯。」沈拓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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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樓。
二樓。
雖然已經過了吃飯的時間,但二樓吃飯的人卻並不見少。桌椅坐了半滿,人頭攢動的其中多為官家子弟亦有三兩江湖俠客。
君兮走後,赫連崢和宮澧就又坐了回去。
他們的位置靠在窗邊,二人相對而坐。赫連崢右腿搭在左腿之上,伸直在身前,後背倚著靠背,整個人幾近躺平狀態。對面的宮澧畫風截然不同,只見宮澧面無表情的望著身前茶盞中平靜無波的茶水,單手扣劍,脊背挺直,怡然端坐。
店小二在一旁的桌旁為其他客人上菜,目光時不時的飄向這邊來。
「你跟在她身邊多久了?」赫連崢無視小二探索糾結的目光,看著對面的宮澧。
「不久。」不過三個月而已,宮澧心中暗道。
「那你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人嗎?霸道的還是高冷的?」赫連崢挑挑眉。
「她不喜歡人。」宮澧冷冷的答。
「不……喜歡人?」赫連崢微怔,「那喜歡什麼?」
「她喜歡屍體。」宮澧抬眼看著赫連崢,一副你行你試試的表情。
「……」
「走了有一個時辰了,她是去造銀子了不成。」赫連崢不願答話,目光一轉,看了看窗外的日頭。
「三王子若等不下去,在下願意前去看看。」
當他是傻子麼,萬一他走了也不回來怎麼辦?到時候就剩他一個人,沒有銀子結不了帳,他找誰說理去?望江樓在洛陽開的風生水起,接待的人上至皇親貴族下至江湖草莽,還從來沒聽說有誰在望江樓吃過霸王餐的。
只那端盤子的店小二走路的身姿步伐一眼看上去便知是有功夫傍身的,不說其他。望江樓里,從擦桌子掃地的店小二到櫃檯招待的店家,這樣的能人不在牽少數,在望江樓吃一頓霸王餐,代價可不小。
「待著吧,咱倆就在這等著,誰也別想走。」赫連崢聞言眼皮吧嗒放下,合上雙目。
「快點快點。」赫連崢話音剛落,有女子嬌俏聲音響起,清脆有如落珠滾玉。聲音未落,一個粉嫩人影蹦蹦跳跳上了來,直奔到窗邊的位置,「坐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