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給我的?」
看著手裡的髮簪,老實說無患有點拿不準他的意思,「你親手做的?」
「對啊。」許奕安頗為自豪,「雖不夠精緻,但好歹第一次動手,這不是被你嚇了好幾次麼。有了這個,你走到哪我至少就能聽到動靜了。」
無患暗暗挑眉,被她嚇著了?不過這個簪子與其說是不精緻,不如說是很醜。
木簪杆勉強算是直的,拋光倒是仔細,頂端掛著三個小小的黃銅鈴鐺,晃動起來聲響不大。
自打進何府起,她見過的首飾無不精美雅致,哪怕是個粗活下人也不會戴這樣礙眼的東西。
這男人治病捻針的本事明明不錯,怎麼雕個簪子卻能如此不堪,這番心意他到底圖什麼。
正鎖眉時,黃銅鈴鐺里隱約透出一股藥味,湊近一聞果然有異。
警惕得拿開簪子,她的語氣立馬嚴肅了下來,「你到底想幹嘛?鈴鐺里放的什麼?」
許奕安早想到這一點了,毫不慌亂得嗅了嗅自己的傑作。
「解毒藥,你說你從小服毒,於你身子總不好,所以我特地調了秘制解藥,可解百毒的。你平時戴著這簪子,藥味揮發,日子久了總能見效的。」
無患聞言將簪子擱在一邊不再多看一眼,「徒勞,我從小服毒,早滲入骨髓。憑你一點點藥味就能解的話,天下就不會我們這些人了。」
這一次,她注意到了許奕安的臉色,為何在她說起這個的時候,他會如此落寞?
「許奕安。」她坐在床沿邊,打量著他臉色細微的異樣,「你似乎很在意我的毒?每次說起,你不是倉皇就是消沉,到底何緣由?」
許奕安試圖躲過她的目光,又怕欲蓋彌彰,只能扯了下嘴角,「我以前……曾遇到過你這樣的人,也是從小被餵毒的,只是那人沒你這些功夫。」
「我本想救他,這藥就是那個時候制出來的,起先的確有用,但最後還是……我以為天底下不會再有這樣的人,誰知道……」
無患默然,她清楚自己這般的人還有很多,只是未料許奕安早見過他們這些人的下場了。
「所以看到我,就會想到之前那人,也怕我會死?」
「對啊。」
他答得乾脆,甚至有些輕描淡寫。但他絕不能體會到在這麼一刻,無患的心真的被撼動了。
當初在小巷裡,他冒死也要救她,在岑侯的搜查下為了護她不惜和堂堂侯爺撕破臉,又一次次的在她最崩潰最痛苦的時候給她唯一的溫情。
他不該這樣……
壓下心中動盪,再抬眼又是一派冷漠,「那你還是省省勁吧,再過幾天我就離開,你也不必費那心思。」
這一次許奕安沒有多話,瞥了眼被棄之一旁的鈴鐺簪子,轉身離開。
直到他的腳步聲遠去,無患才重新拾起那根簪子,細細看了許久忽而輕笑。
可惜離開的時候不能把這個帶上,雖笨拙也是他的心思。
之前還算不錯的天氣說變就變,轉眼便陰沉了下來。春色漸深,雷雨也愈多,她想起上次打雷時,許奕安居然跑來問她怕不怕。
就在這時,院中劈下一道閃電,她猛地驚住,手裡的鈴鐺簪子落地。不大清脆的聲響令她有了錯覺,好似聽到了師傅的聲音。
眩暈突然襲來,無患甚至顧不上撿起那根簪子,扭身趴在床褥上定驚,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無患。」
師傅的聲音在黑暗中很可怕,每一道雷電劈下,都會映出師傅那張冰冷的臉孔。
「無患,我說過很多回,不准有異心也不准違背我的話,你居然忘了。」
師傅……我沒忘,不敢忘的。
「養你這麼久,居然連個刺殺都做不到,你竟然還妄圖逃避。」
我沒有!我只是……
「藉口!你的心已經亂了,給我重新記清楚,下去!」
無患驚恐回頭,看到那個無比熟悉的地坑。
這個地坑裡時常放滿了毒蟲或是猛獸,甚至是人。師傅會把她推下地坑裡,冷眼看她與那些猛獸搏殺,或是告訴那些形容可怖的人們,殺了她,他們就能活著出來。
那麼多比她更高達更強壯的男人,為了自己活命,根本不在意什麼恃強凌弱。而她,那個時候才多大?就必須為了保住一口氣掙扎於人間地獄中。
她曾經也是會哭會笑的,可就是這樣的殘酷磨練一次次扼殺了她的本性,師傅告訴她,刺客不要有心智,有了只會讓自己弱且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