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卻見傅雲凰已經在走了進來,只穿著素淨的衣衫,雖人已經消瘦,但眉目間亦是傾國之姿。
連枝兒只慢慢的看著她,聲音里毫無波瀾,「你來做什麼?」
然而傅雲凰卻慢慢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連枝兒一愣,卻轉身看著身邊的雲豆兒,「退下罷。」
雲豆兒便臉色怪異的退下了,連門外的候著的丫頭也一併的打發走了。
連枝兒只是看著她,「這是做什麼?趕你出府的是阮祿又不是我,求我又能有什麼用呢?」
傅雲凰華眸流轉,「當初是我隱瞞了那令牌的事情,亦是我陷害你,說是你逼死了言侯和長公主的,所以他才這麼的恨你,所以才去滅了北涼。」
「是你啊,傅雲凰!」她忽然笑了起來,眼中已經帶著無盡的恨意。
「你有什麼恨只管衝著我來,別去算計阮祿,他是真的愛你的。」傅雲凰的聲音里的帶著激動,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
「所以我就該原諒他誅殺了我的親人嗎?」連枝兒冷笑著,眼底卻是一片濕意,「你父母雙全,我五年前亦是如此,是你們害的我家破人亡,國不成國。你們怎會知道我心中的恨?」
傅雲凰終於不再說話了,似乎也知道連枝兒已經癲狂了。
連枝兒卻慢慢的笑了,斜睨著她道,「他連你都肯放一條生路,卻讓我落到今日的地步,這樣的情愛,我實在是無法承受。」
傅雲凰只是慢慢的站起身來,伸手攏著自己有些凌亂的衣裙。
「景歲侯府是什麼地方,豈能容得下一個棄婦?我回去也不過是死路一條罷了。只希望我的命給償了北涼一些無辜之人的性命。」
她心中有愧,畢竟不知多少的北涼人因為自己的自私而死,這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的,她不怨任何人。
說完她已經轉身走了,寂靜的屋子裡,只剩下連枝兒一個人。
一滴滴的淚順著她的臉頰不斷的落下,此時活著才是她最大的折磨,她寧願自己當初便死在那棺槨之中。
而此時雲豆兒卻慢慢的走了進來,手裡的托盤上放著幾件騎服,上面皆是蜀繡,上面還繡著各色的蝴蝶,想必騎馬的時候,定然會栩栩如生,果然好生的精巧。
「這是王爺親自吩咐給您做的衣裳,只等著圍獵之時穿的,您試試可有不合身的地方,奴婢拿去改。」
連枝兒只將目光收回,然後淡淡的道。「側妃是個什麼樣的人?」
雲豆兒是個不會撒謊的人,況且惜惜又是那樣與世無爭,不拿主人架子的人,府邸的人都是喜歡她的。
「側妃心思簡單,是個心善之人。」雲豆兒慢慢的說,然後又看了看連枝兒的臉色,「當初陷害您只怕也是受了教唆的。」
連枝兒懨懨的,「她果然是個極傻的人,竟為了陷害我,自己反倒吃了毒,自己九死一生的回來了。」
雲豆兒也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連枝兒眼中多了一絲的迷離之色,「只是這樣好的一個人物,實在不該攪進我們這趟渾水裡,我們收拾該死的人,可她不是。」
雲豆兒有些不解其意,卻見連枝兒眼中皆是冷清,「走,咱們去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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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雨下了整整一夜,外面一片濕漉漉的,連窗外的芭蕉葉子也低垂了下來。
惜惜因為昨日的事情還一直心驚膽戰的,她害怕阮祿不再憐惜她,怕他將她趕出府邸去。
「王妃?」她見了進來的連枝兒,不由得臉色一變。
連枝兒卻慢慢的看著她,「聽說你撫養了阿空一段時日,你待他極好,是嗎?」
惜惜一愣,旋即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是我當初失了孩子,王爺憐憫我,便將阿空交給了我,他是個極懂事的孩子,他說她的母親帶著他騎馬,打獵。」
連枝兒笑了笑,「若是你的孩子能生出來,只怕也會像阿空罷。」
惜惜的眼中多了一抹的傷痛,「這都是命,是我福薄,怨不得旁人。」
連枝兒直直的看著她,沒有算計,只有憐憫,「若是我告訴你,你的孩子不是因為意外,而是你最愛之人算計的呢?」
「王爺?」惜惜搖了搖頭,「我不信,這可是王爺的孩子,他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
連枝兒眼中更多了一抹的苦澀,「好,我今日便讓你知道所有的一切,只是以後離開這裡罷,我從未見過你這般痴傻的人,以後好生的活著。」
連枝兒晚上正在屋子裡自己編著馬鞭子,切是用極細的繩子細細的搓著,然後又絞子啊一起,不一會子的工夫。兩隻手已經被磨的通紅一片了。
她正忙著,卻見阮祿進來了,他身上還穿著官袍,滿身的風塵,稜角分明的臉上隱約帶著一抹的疲乏之態。
很快丫頭們便侍奉他更換了家常的衣裳,然後又拿了溫水過來,給他拭面,他的臉色這才好些了。
她見連枝兒一直在軟榻上埋著頭,烏黑如墨的鬢髮遮擋去了她大半的小臉,這才嘆了口氣,踱步走了過去。
「好生精細的活計,沒想到你竟然也會做這些。」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吃驚,「趕明兒給我也做一個,便是整個京城中也沒人能比你做的好了。」
連枝兒伸手將自己的鬢髮別到耳後,旋即露出了大半的臉頰,「哪裡有這麼的誇張,若是王爺喜歡,這條便給你就是了。」
阮祿不由得心情好了很多,只覺得疲乏餓了整整一日的身子也鬆快了很多。
「今日傅雲凰來瞧我了。」連枝兒的手一直在搓著絲線,好似漫不經心的問,「她告訴我說當初去寺廟的馬車都是您安排的,惜惜肚子裡的孩子也是您讓他除去的?」
卻是長久的沉默,他並未接她的話說。
「不過是胡言亂語……」
他的話尚未說完,卻見連枝兒已經慢慢的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王爺說過,這一生都會信我。不會瞞著我任何事情的?怎麼今日就不作數了?」
阮祿終於無奈的嘆了口氣,「是我做的。」
連枝兒斜睨著他,「為何?」
「因為我容不下我不愛的女人生下我的子嗣。」他的眉眼間全是柔情,「連兒,這一生除了你,再也不會有人能生下我的孩子的。」
連枝兒忽然覺得腹內一陣疼痛,臉色不由得一白。
阮祿見她臉色怪異,正要詢問的時候,卻見身後不遠處的屏風被人猛地推翻在世上。
他錯愕的轉過頭去,卻見到了惜惜那滿是淚痕的臉頰。
「王爺,你為何要這般的對我,虎毒不食子,您卻害死了您的骨肉啊。」惜惜已經崩潰了,她哭的歇斯底里。
阮祿看著連枝兒,卻見她依舊低頭編著手裡的馬鞭子,明明這一切都是她算計的,她現在卻什麼也不管了。
阮祿只慢慢的走過去,看著崩潰的惜惜,只能用艱澀的聲音說,「是我愧對了你。」
惜惜只是搖著頭,竭力的隱忍著自己的眼淚,「王爺,你給我休書罷,讓我離開這裡罷,你是個瘋子,是個瘋子。」
阮祿並沒有挽留,只是從府邸里挑出幾個丫頭給惜惜。然後命侍衛親自護送著她回到洛陽去。
他給了她大筆的金銀,可她什麼也沒有要,只穿著那件自己進京時候的衣衫離開的,沒有任何的留戀。
阮祿親自將她送出府邸去,只瞧著她的馬車消失在了京中長長的甬道上。
而就在這時,卻聽身邊傳來細細的腳步聲,旋即一個清淡的聲音慢慢的傳來,「王爺捨不得了嗎?現在不如將她追回來,如何?」
阮祿轉過頭,看著連枝兒,卻見府邸懸著的燈籠在她的頭頂上亂晃,將她的臉映襯上了一層昏黃的光。
「這世上我只有你了。」他沒有怪她算計了自己,只是死死的抱著她,幾乎勒的她喘不過來。
連枝兒將臉貼在他的胸口,身子僵硬的如一塊鐵板,「他們走的走,散的散,只怕也該輪到咱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