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姜姨娘和二夫人,陳夫人神色不明地垂下頭,喬蘿聽到她幾乎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
然後斟酌著說:「你二嬸也是個可憐人,她叫文清月,是老長寧伯唯一的女兒,是你祖父早年定下的親事。老長寧伯病故後,姨娘早亡,嫡母苛刻,她的嫡兄襲了爵,幸好有祖母護著才平安長大。
後來祖母故去守孝期滿,她已經十六了,也終於熬出了頭,正準備嫁過來,你的叔父卻病逝了。
她的嫡母為了利益不顧臉面,要給她另許一門十分不堪的親事,她倒也硬氣,對外揚言生是喬家的人,死是喬家的鬼,要抱著牌位出嫁。
朝廷對貞節烈婦十分褒揚,就封了她五品的貞淑孺人,她的嫡母再也不敢攔她,也不敢剋扣嫁妝,就這樣她嫁了進來。
老夫人是個守規矩的人,她又有朝廷的誥封,將來百年之後還能替喬氏宗族掙一座貞節牌坊,也很受族中重視,因此她在家裡的日子倒也舒心自在,沒有誰敢跟她過不去。
只可惜這一輩子是沒有什麼盼頭了,也太孤寂了一些,她是個溫和善良的人,和你叔父的性子挺象的,只可惜有緣無份。你有空多去看看她,她會好好照顧你的,老夫人不敢拿她怎麼樣。
娘有個想法,從沒告訴過別人,我擔心自己的身體等不到那一天,現在偷偷說給你聽,你且記在心裡。
你叔父叫喬奉亭,是你父親唯一的兄弟,也是你祖父最喜愛的兒子,你能平安逃到滕州,也多虧了你祖父的庇護,你要記得祖父的恩德。
你且記著,等將來楠兒長大成親,等他當家作主的時候,如果可能的話就讓他肩祧兩房,實在不行的話就過繼一個兒子繼承二房的香火,無論是嫡子庶子只要聰明孝順就行,也讓你二嬸老來有孫可依。
你且記牢,這件事一定要做到,就當報答你祖父的恩德。」
看著娘親悵然的神色,喬蘿忍住沒有詢問滕州那些產業為何會交到她手上,也許是祖父生前很看重這個兒媳,娘親能這麼鄭重其事地交待,應該有她的用意,就認真地點點頭:「娘放心,這件事我記在心裡,一定不負所托。」
陳夫人似是心愿得償一般鬆了一口氣,話題一轉說:「姜姨娘是前朝宗室出身,老夫人的宗親,出身高貴,經歷過改朝換代的波折,又自幼跟著老夫人長大,心性堅韌,處事老練,對老夫人更是忠心耿耿。
以她的心性不會為難你,但是因為老夫人的態度她也不可能親近你。她對楠兒倒是不錯,那是因為老夫人對楠兒還算重視,你不要以為她會同樣對你,只要不失禮就行,不要有其他期望。
喬蘿忽然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這是因為什麼原因?因為重男輕女嗎?
飯後母女倆依依不捨的告別了,看著娘親難受的樣子,喬蘿忽然深恨起老夫人,她到底有多變態才如此折騰自己的晚輩?難道扣上一頂盡孝的大帽子,她在侯府就要為所欲為嗎?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發誓一定要強大起來,強大到不會連看望親娘這點正常的權利都要受人控制。
二夫人文清月住在靠近池塘的雅荷居,喬蘿堅持禮數周全地給她行了大禮。
她沒有丈夫沒有子女,娘家也沒有真正的親人,除了年節必不可少的走動外,幾乎長年深居在侯府內院。
她是個白淨秀麗溫和恬淡的女人,打扮的得體細緻,既附合孀居的身份,又不讓人覺得寡淡老氣,看著清雅婉約,有一種濃濃的書卷味,喬蘿很喜歡。
只可惜,一個抱著牌位嫁過來的女人, 無論長平侯府有多少榮華富貴,她也註定這一生寂寞荒涼無比,所以她才如此喜愛自己和喬楠吧。
看到喬蘿送給她的一堆禮物,不但有土儀,還有自己繡的絲帕、荷包、香囊等物,還有路上淘澄的泥人、陶俑、木雕等有趣的小玩藝,文清月的眼眶潮濕了。
自從祖母去世後,她有好多年沒有感受到這種溫暖和喜悅了。
這孩子可真好,沒人管沒人問放逐在外多年,不但生的這麼好,就連氣質風華也絲毫不比自幼成長在京城的大家閨秀差,更難得做事這麼周全貼心。
想到府里傳言她今早見到老夫人的情形,心裡隱隱憤怒,她實在想不通這個長平侯府到底是怎麼了,為何要如此對待唯一的孫女?刑克之命有那麼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