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困。」她搗亂般撩起帕角,底下那雙烏黑分明的眼睛睜得溜圓。
女兒憨態嬌憐,惹得蕭望舒失笑,「我聽說春娘抱了箱子來,你要給我看什麼東西?」
其實長孫蠻要給她看什麼,蕭望舒已經猜到一二。
長孫無妄一不小心捅了個大簍子,沒敢再瞞著,那天夜裡就一五一十交代個乾淨。
對於新律,蕭望舒尚還面色如常地喝了口茶,可當聽到長孫蠻親口說出「喜歡」二字時,對象還是那個她打一開始就不太喜歡的兔崽子,蕭望舒「啪嚓」一聲摔了茶杯。
她怒不可遏,又心急如焚,恨不得當夜就奔去魏府,把那個兔崽子驅逐出京。最好永遠都離長孫蠻遠遠兒的。
可身為母親,蕭望舒也太清楚自己閨女的脾性。
不開竅還好,一開竅那就是九頭牛也難拉回來了。
這些年政事繁忙,為了推行新政,她少有鬆懈時分。對長孫蠻關心不夠,一不小心造成這樣大的疏漏,蕭望舒悔不當初。
長孫無妄閉緊嘴當起了啞巴,一點也不敢提自己當初信誓旦旦承諾「有他看著不會出事」。
夫妻倆大眼瞪小眼,對坐大半夜。
等到夜色揭明,也不知是誰先嘆了口氣。
作為父母,他們對長孫蠻的愛毋庸置疑。
但孩子終究會有長大的一天。
即使他們想把她圈在羽翼下,不去經歷風雨,不去受世事磋磨。
可人力尚有盡時。
一輩子太長,他們總會離去。他們無法永遠陪伴在長孫蠻身邊。
——就像他和她一樣,一生一世相扶到老。
蕭望舒看著燭火下女兒的臉,恍惚憶起了很多年前,小小的她坐在案頭,墨點沾滿了手,愁眉苦臉默著四書。
「阿蠻。」
「嗯?」
她應聲抬頭,手上卻摸出書箱裡的一摞厚冊,「阿娘剛說什麼?我沒聽清。」
蕭望舒微斂著眸,笑道:「無事。你怎麼帶了摞書冊子過來?」
長孫蠻抽出其中一本指寬書冊。她輕屏呼吸,遞過去,勉強穩住聲音道:「這不是尋常書冊子,這是我同旁人一起編撰的新律。」
如她所料般,她娘臉色浮現出驚訝,「新律?」
「是,較之以前六律,我挑選了部分陳舊不合時宜的律令刪除修改,同時也對條律疏漏處進行增訂。這次我著重修改了刑、工、戶三律,餘下官吏軍政等律令,我只稍微做了些補充。」
長孫蠻一眼不錯看著她娘,掌心的汗浸在紙上,「這次新律修訂,凡有疑惑處,我皆徵詢了阿爹還有田柯先生的意見……他們並不知道我在做這件事,我平時都是謄寫在紙上問的。嗯,還有文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