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了房間,看到已經變成自己模樣的樂之正坐在書桌前安靜地看書,見她回來,高興地跑上前來細細檢查一番,嗔怪道:「樂之,你去了哪裡?急死我了。」
一切好像真的都變了。
她成了虞樂之,而樂之,成了原本的安之。
「所以呢?為什麼又想要換回來?」
在面前虞安之裝扮的虞樂之將這個故事娓娓道來的過程中,我已經照著上次的方子制了一杯酒。我上次就說過,如果不是虞樂之主動要換回身份,那麼那杯酒就是無解之酒,即便是我這個制酒人也毫無辦法。
可是虞樂之來了。
「事實上,她即便是變成了虞樂之,也根本不像虞樂之。」
虞樂之說,交換身份後,虞安之和梁且在一起了,以虞樂之的身份。梁且十分高興,處處都依著她,和對待別人時的「冰塊臉」截然不同。可是時間長了,聽聞兩人就多了許多麻煩,譬如樂之是樂隊主唱,可交換身份後,她卻連吉他都不會彈了,梁且十分疑惑,卻又沒有辦法,只好一個音一個音地重新教她。時間長了,也是頗為苦惱。
虞樂之苦笑一聲:「我從來都只把梁且當兄弟,而安之變成了我,她對他的好,即便我看不見,也可以想到。可梁且喜歡的,並不是那樣的她啊。」
除此之外,每每有人前來找安之打架時,她都只能站在原地,半點不敢動彈,每每這時梁且就會出現,替她打退那些人。可時間長了,大家都私下議論起來,那個會打架的虞樂之,是徹底廢了。
那天梁且不在,而虞安之又一次被人堵在車庫裡還拳腳相加時,虞樂之出現了,她像是一個所向披靡的女戰士,一刻鐘內,就把前來滋事的人都打趴在地,和這段時間裡文靜寡言的她截然不同。
等到那群人灰頭土臉落荒而逃,虞樂之才緩緩踱步到她身邊。
「安之,到了現在,你還是想要變成我嗎?」
安之趴在地上,聽了這話後,猛地抬了頭望向樂之。樂之逆著光站在那裡,像個悲憫的菩薩,她一字一句道:「全世界都可以不知道,唯獨我不可以。我才是虞樂之。」
真正的虞樂之,的確敢作敢為,終日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可生活里卻也充斥了數不盡的麻煩,她的人脈關係十分複雜,每每有人找上門來,她都會擼了袖子幫忙,不要說打架,就是單挑數十個人,也不在話下。可是從小就只打乖乖牌的安之,哪裡有這樣的本事呢?
我瞭然,那杯酒只能把她的模樣變成虞樂之,可樂之的性格、樂之打架的功夫,並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學會的。她學不來,就如同虞樂之,她也學不會虞安之的乖巧懂事。我順手從旁邊的酒櫃裡拿了一杯閒著無事時做的美容酒喝,越過透明色的杯子打量她幾眼,揶揄她道:「那你呢?變成了虞安之,有沒有試著和唐宋在一起?」
「沒有。」她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這個答案略微出乎意料,我連忙湊近了些:「哦?為什麼?」
「我和他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喜歡的,也不是我虞樂之,就算以安之的樣子去接近他,得到的也是錯誤的感情。
「變成安之以後,我就像是一個傀儡,題目不會做,考試成績越來越差,就連平時和安之關係好的朋友,也因為我日復一日地冷淡,逐漸遠離了我。雖然每天的生活枯燥無味,可我總是想,既然那是安之想要的,就由她去吧。可她還是沒能保護好自己,唯獨這一點,我無法接受。」
我挑眉,這個虞樂之,倒是比她姐姐通透很多。
「喝下這杯酒,你就可以換回身份了。」
「說起來,你們姐妹倆還真是做了一番無用功。要是我心情稍稍有些差,或許就不會幫你制這杯酒,但今天就算了,當幫你們圓了一場美夢了。」
虞樂之最後深深望我一眼,她說:「謝了。」
杯酒下肚,我眼睜睜地看著她那一頭漂亮的長髮一點點變成了短髮,整張臉上,也多了一絲安之沒有的朝氣。
臨走之前她和我說:「我告訴她的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和我說了一句話。」
——「樂之,我想,我還是更喜歡原來的自己。」
錯的人終歸是錯的人,錯誤的感情也沒有必要留戀。與這個世界交手多年,她們的生活方式都已經既定,就沒有必要再去羨慕或嫉妒別人。
——她們都是最好的自己。
樂之拍拍她的頭,示意她快睡覺,私心裡決定明天再去找那酒館的老闆娘討一杯酒。
而她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是——
我也是。
虞樂之離開後,我下了樓。慕思正百無聊賴地望著酒館的木門出神,我走到她眼前看了她半晌,她卻仍舊毫無反應,這讓我覺得很有些挫敗,不得已打了個響指,將她從出神的旋渦里拯救出來。
「我去小花園看書,今天晚些吃飯。」
她默默點了點頭,也不多話:「好的。」
我囑咐完,就捏了一本書往後院走,小花園裡日頭正好,我停住腳步,望著那被風吹動著自己搖晃起來的鞦韆,像是看到了十多年前,兩個小姑娘正在花園裡笑鬧著蕩來蕩去。
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站在身後推著鞦韆,短髮小姑娘在上面盪得十分歡快,可不一會兒,那個短髮小姑娘就摔倒在地上,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立馬跑到她身邊,看到她手上劃拉出來的口子,眼淚吧嗒吧嗒掉了許多。
那個受了傷的短髮小姑娘原本大咧咧的,對那口子像是都沒當回事,可一看到那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哭,就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猶豫了半晌,才想出了一句話,高聲安慰她道:
「好啦,你別哭了,以後,就我來保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