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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恩做了一個夢, 夢見美使館去東索國安局硬氣撈人, 他一個激動,竟然醒了。
天剛蒙蒙亮,瞪著眼睛看那刷了幾層的白色天花板, 大約漏過水, 修葺後重新刷好, 大約又生過霉, 處理後又重新刷上,誰說白可以掩藏一切醜陋, 那一層一層不願示人的, 欲蓋彌彰。
他努力讓大腦跟上, 回想陳西林「進去」多久了, 想來想去,兩夜加一個白天了。
他苦笑起來, 為剛才那個太過美好的白日夢,這兩天使館的態度明顯躲躲閃閃, 嘴上說保護陳西林, 行動上卻看不到任何。
今天的計劃……這些天整個團隊都非常被動,國安局那邊使不上勁,警察局這邊,昨天耗了一天也沒能和黃達開的律師交接上。
迪恩想, 要是不能儘快把陳西林弄回去, 回到聖弗蘭他就該辭職了。
陳西林可不是在美夢中醒來的, 她被旅館的床硌到渾身疼痛, 上一次睡好覺還是在明逾那裡。
活動活動腰身,簡單洗漱一下,一支護手霜這兩天既擦臉又擦身子,艱苦得像個不被賞識的藝術家。她在鏡子裡看看自己的臉,明逾的交代都白費了,她讓自己好好護膚來著。
門鈴聲嚇了她一跳,這是下意識的,再一想,這時候誰來找自己?就真警覺起來。
「哪位?」
「陳小姐,請開門。」
這把討厭的聲音,屬於這幾天一直跟自己打交道的國安局的那個男人。
陳西林走到門口,從貓眼往外看去,卻見不止他一個人,門口端端正正站著四五個,全部著正裝,有黑人有白人,那架勢像是來送自己上絞刑架了。
她深吸了口氣,將門打開。
「陳小姐,您受委屈了,」其中一人操著流利的美語說道,「我是美利堅合眾國駐東索共和國大使館僑務安全組的史蒂文斯,我受總領事先生委託,來護送您回美國。」
迪恩的美夢成真了。陳西林那兩瓣美麗的唇幾乎凹成了O型,她覺得自己被某個導演的劇本耍了。
迪恩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悶悶不樂地吃早餐,他就真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看看是不是還在夢中。
「Lynn…你現在在哪裡?」
「快到『白金漢宮』了,他們送我來取行李,對了,我的包、手機,所有個人物品,全都歸還給我了。」
迪恩當然知道,來電是陳西林的手機號。
「我現在在『白金漢宮』,可以見一下嗎?」
「你等等……」
迪恩聽到陳西林問身邊的人,可不可以見一下自己的律師,對方給了肯定答覆。
「迪恩,你在哪裡?大堂碰頭嗎?」
「好。」
兩人在大堂相見時,均是一頭霧水,迪恩在等待時給總領事秘書去了電話,確認了確實是使館的人去接陳西林出來。
美使館和酒店已預定了小會議室,剛碰面打完招呼,便帶兩人去會議室,要將情況交代一下。
坐定,史蒂文斯將兩隻手擱在桌上,從指間交叉,「美利堅合眾國一向傾力保護本國公民,這次為送陳小姐回美國,使館和本土相關部門都付出了不懈的努力,陳小姐的案子很複雜。」
「我明白,非常感謝。」陳西林道。
「史蒂文斯先生,」迪恩傾身向前,「可否明確一下,我的當事人是以什麼身份被放出國安局並送回美國的?這背後的司法程序都有哪些?工地槍擊案現在調查到哪一步了?作為Q基金的負責人和律師,我方還需要做些什麼?」
被問了一連串問題的人點點頭,透著一股專業的外交素養。
「抱歉……問題比較多。」迪恩補充道。
史蒂文斯擺了下手,「沒關係,請二位過來就為解答你們的疑問。這件事背後,美國方面進行了哪些司法程序,這很抱歉是機密,哪怕是對當事人。如果您需要知道,美國一向司法公開,您可以以書面形式提交申請,獲取公民和法律工作者有權限獲取到的相關信息。」
迪恩做了大半輩子律師,早習慣了這不說人話的措辭風格。
「Q基金工地槍擊案仍然在審理中,現在,我要談一談陳小姐的情況了。」
陳西林看向他,眼中閃過一絲隱憂。
「陳小姐,您是從大邁警察局被保釋出來的,保釋的一個基本條件,想必我們都知道,就是傳訊時您必須到場。」
陳西林點點頭。
「現在,想必東索國安局的人已經告訴您,貴基金會僱傭了東索的戰犯,作為非法勞工,並同時在一家地下兵工廠做工。」
「史蒂文斯先生我打斷一下,」迪恩緊鎖眉頭,「所以『玫瑰』是非法企業,對嗎?」
史蒂文斯垂下眸,兩排淡金色的睫毛覆在下眼瞼上,「從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玫瑰』不是一個各方面都經得住推敲的企業。」
迪恩的眉頭鎖得更深了,史蒂文斯抬眼看他,「請問我可以繼續了嗎?」
「當然。」
「正因為貴基金會捲入了這樣的問題,在它向更為縱深的方向發展之前,我們動用外交干預,果斷將陳小姐帶出,並立即送回美國,否則一旦東索做起文章,要正式拘捕您,到時由於兩國之間沒有引渡條例,再想干預就極其困難了,」史蒂文斯頓了頓,「現在,我想說的是,如此一來,您將無法兌現保釋條件,很顯然,一旦安全抵達美國,如果東索傳喚,您不可能再過來。」
陳西林內心的隱憂放大,「所以……?」
「所以,陳小姐,我恐怕您今後將永遠不能再踏足東索的領土。」
陳西林只覺腦子「轟」的一下,在來東索的飛機上,她又怎麼知道這將是此生最後一次踏足東索呢?而今天,應該就是她陳西林此生在東索的最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