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說道:「我剛回去來著,今天早上有點事又出去了,不過還在咱江南,要回去也很快,怎麼了?」
袁輝說道:「噢,難怪鍾老闆說他在外海找你買過幾條石斑魚。」
這話一入耳,王憶後背冒冷汗。
幸虧!
幸虧自己沒一個勁的胡扯,否則就要露馬腳了!
現在他能圓回話來,就說道:「現在不是五月了嗎?已經封海了,我朋友漁船不能出海捕撈,就組織人出海垂釣,專門釣大魚、釣好魚,他知道我現在有銷售渠道,讓我幫忙處理了幾條老鼠斑。」
袁輝說道:「原來如此,對了,我師兄要了你的聯繫方式,他加你微信了吧?」
王憶想起那個『世雄』,問道:「你師兄叫什麼名字?倒是有個叫世雄申請了加我做好友。」
袁輝笑道:「那就是我師兄,他名字很有意思,叫周世雄,正好他是個大拿,於是我們收藏界很多人叫他師兄。不過他確實是我的師兄,我們都曾經跟過一位老師學習文玩收藏。」
「噢,對了,我師兄加你可能是跟你說陰陽震的事,他聯繫的老闆貌似本周末要回滬都,所以他應該是想先跟你通個氣。」
王憶一聽事情在周末辦理暗道一聲僥倖。
他正好周末時間多。
於是他答應下來,然後袁輝又說:「你什麼時候回咱翁洲?什麼時候能把龍落子帶回來?我把情況跟柳毅說了,柳毅挺感興趣的,想看看貨給你報報價。」
這個事情更好辦。
王憶說道:「那我今晚約個車,明天回去,這樣下午吧,明天下午兩點左右咱們碰頭?」
袁輝說沒問題,他馬上跟柳毅進行聯繫。
王憶一邊通過了周世雄的好友申請一邊等他電話。
好友申請通過後他客氣的發了個問候信息,結果周世雄很快給他回過來了。
因為有袁輝中間搭橋,雙方很快熟稔起來聊到了陰陽震。
周世雄說他陰陽震保存的很好,是個正經物件,但具體報什麼價格還不好說,這東西都是看碟下菜。
他讓王憶通過其他關係打聽一下價格,而他這邊會在交易之前去找香山澳的老闆打聽一下他的意向價。
提起這點王憶挺煩的。
他讓邱大年給他查過了,也在視頻直播平台上找鑒寶主播問過了,陰陽震這東西價格不好定。
首先這東西官面上屬於封建迷信,它們本身價值不太大,頂多是清朝一塊驚堂木。
如果拋開陰陽震的風水屬性,這種東西只能按照清朝古董的身份來定價,因為它是陰沉木和紫檀木做成倒是值點錢,十萬二十萬沒問題。
主要是收藏品得看市場,像舊版人民幣、老郵票、古代書籍雕刻品這些玩的人多,那價格比較好定。
像驚堂木屬於偏門收藏品,倒是有地方博物館願意收藏,個人收藏家玩的少,導致價格低。
其次這東西併合了風水屬性後說法太多,擁有了玄學色彩,具體價格要看買家的講究。
有些買家只是聽說有這種東西能轉運改命、趨吉避凶,他們沒有直接需求,那報價也會低一些。
有些買家卻是很信玄學,他們恰好又碰上事了需要一台陰陽震來平事,那價格就海了去,賣家獅子大開口就行了。
周世雄這邊在明面上表現的很講究,他說幫忙去打聽一下老闆的意向價格,其實就是要去打聽一下這老闆的背景和近況,看看怎麼來定價。
這方面王憶還真得靠他幫忙,他確實沒有人脈。
他跟周世雄這邊聯繫完了,袁輝這邊給他回了信,說明天下午柳毅有空,他們可以約個茶樓去交易。
王憶得到口信後回到82年,繼續枕著濤聲入睡。
第二天早晨醒的比以往要早,有人在外面嚷嚷著喊:「王老師、王老師、王老師,你快點起來,快點起來,出事了,峰子要跳海自殺!」
老黃估計以為有人來搶它的崽子,呲牙咧嘴咆哮起來:「汪汪汪……」
野鴨老鷹還有白天鵝也受驚發出叫聲,聽濤居門口一時之間亂作一團。
王憶迷迷糊糊爬起來披上衣服往外走:「怎麼了?」
劉紅梅在門口急的跳腳:「王老師哇,快跟我來,峰子要跳海!峰子去了英烈崖,要從英烈崖跳下去!」
「什麼?」王憶大清早的被這消息給整懵了,「峰子、峰子怎麼突然要跳海啊?他一個大老爺們跳什麼海?那啥,通知支書了沒有?」
「通知了,鳳丫去通知了,然後也去通知壽星爺了,你趕緊去看看,你們快去勸勸!」劉紅梅伸手抓住他往外拽。
老黃一看王憶被拖走著急了,衝上來張開嘴要咬劉紅梅。
王憶趕緊擋住它:「一邊去一邊去,沒你的事!」
老黃歪頭看看他,劉紅梅把他拖走了。
這樣它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草窩裡的小崽夾著尾巴跟上了王憶。
小奶狗們也受到驚嚇,它們哼唧著想找娘沒找到,但蠕動著找到了野鴨,便一起依偎在了野鴨身邊。
野鴨抬頭愣愣的看了看四周,它想要站起來跑路可是被四條小奶狗圍住了,當它起身小奶狗們往它身下擠,讓它無處落腳離開也沒法趴下。
這樣它猶豫了一下,只好伸開翅膀護住左右的小奶狗,無奈的將它們遮蔽在羽翼之下……
島上突然之間亂了起來。
劉紅梅等幾個早起的婦女嚷嚷起來,很快主島三個組都知道王東峰要跳海自殺,紛紛跑去英烈崖。
英烈崖上松柏長青,夏天到來越發碧綠,石頭縫裡鑽出來好些野草野花。
王憶趕到的時候大膽、王東陽等人已經到了,還有幾個婦女正在拉扯著王東峰的母親滿山花。
滿山花嚎啕大哭,掙扎著要往崖頂爬:
「峰兒啊峰兒啊你別嚇唬娘,你別這樣,你下來、下來,娘都是為了你好!你別嚇唬娘!」
「峰兒啊你下來,你不願意就算了,你別跳下去啊,你跳下去你沒了娘咋辦?娘也得跳下去!」
幾個婦女一邊攔著她一邊規勸:「嫂子沒事,你別哭別難受,小峰就是嚇唬你,你別著急!」
「這都是什麼事嘛,小峰娘這是咋了?咋大清早的小峰要跳崖?」
「是給他找媳婦兒的事,昨晚上就跟他娘吵起來了,他娘也是,竟然想讓小峰倒插門!」
「昨晚上小峰就跑出來了,哎,這孩子也犟,跟他娘吵了一時想不開竟然要跳海!」
「王老師來了王老師來了,快讓開,讓王老師過去,上次隊長他婆娘要跳海自殺就是王老師救回來的!」
現場雞飛狗跳、亂作一團,王憶抬頭看。
東方剛露出一抹魚肚白,有些許白光普照海上、灑在島上,只見英烈崖最高處,王東峰蜷縮著坐在上面。
王憶喊道:「都往後、都往後退,東峰你別激動,你聽我說,有什麼事咱好好說,王老師給你做主!」
大膽湊上來喊:「我是你隊長,我也給你做主!」
王憶推他一把:「你先把大傢伙拉出去,我去跟東峰談談。」
王東峰無助的抱著雙膝叫道:「王老師、讓王老師上來!」
王憶爬上去。
這英烈崖頂端的石頭挺滑溜的不好爬,徐橫上來邁開弓步、交叉雙手搭了個人梯說道:「王老師,上!」
王憶上去踩住他的手,徐橫一使勁,王憶直接飛起來了!
飛上了石頭頂,可石頭頂風吹日曬挺光滑,他不好抓穩差點滑過去。
還好王東峰拉了他一把。
王憶趴在石頭頂上咕涌了幾下往下看。
下面是幾十米深的山崖,海水激盪,驚濤拍岸!
他當場嚇哆嗦了:尼瑪!徐橫我差點死你手裡!
徐橫那邊還很淡定呢:「這不就上去了嗎?」
王憶努力保持鎮定坐下,問王東峰:「你幹啥要自殺啊?」
你差點帶著我也被動自殺知道不!
要不是場合不對,王憶這話絕對不會憋在心裡!
他一個被老天爺爸爸偏愛的崽崽、一個擁有金手指的男人,竟然差點死在這懸崖上,沒地方說理啊!
王東峰快哭了,小聲說:「王老師,我沒想著自殺!」
王憶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王東峰說:「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本來昨晚我跟我娘吵了一架,然後我氣的睡不著下半夜索性跑英烈崖來。然後我剛才看見了紅梅主任她們幾個在這下面撿石甲紅,我探頭想打個招呼,然後她們嚷嚷起來說誰要尋死!」
「下面海浪太大了聲音太雜了我聽不清呀,就聽見說誰要尋死,我一聽嚇一跳,趕緊站起來想看看島上是誰家出事了。」
「結果她們嚷嚷的更厲害了還跑上來嚷嚷,吆喝過來許多人,他們都說我要跳崖尋死,把我娘也叫來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越說越無奈,都要流眼淚了。
王憶也無奈啊。
這都什麼跟什麼!
他剛才是被動跳崖,結果王東峰也是被動跳崖!
可王東峰也是人才,既然是誤會他下去說清楚不就行了,於是王憶說道:「咱下去吧,還在上面幹嘛?下去說清楚……」
「我怎麼下去?」王東峰傷心的說,「現在全隊都知道我要當上門女婿了,我丟死人了,我下去不成一個笑話了?我剛才沒想跳崖,現在想了,我不想成為咱隊裡的笑話!」
王憶說道:「別瞎說,你怎麼成隊裡笑話了?這就是個誤會責任在別人。」
說到這裡他怒氣沖沖的衝下面喊:「你們一個個的瞎吆喝什麼?誰說峰子要跳崖?」
「他自己說的。」一個叫海霞的嬸子喊道。
王憶愕然的看向王東峰,王東峰急忙說:「我什麼時候說了?」
海霞說道:「我問你怎麼在石頭上,你說你尋死啊!」
王東峰疑惑的看向王憶,突然一拍手:「她確實問我在這裡幹啥了,我說『我尋思站這上面看看誰家出事了』,她是不是就聽了半截話?」
王憶揉了揉太陽穴。
太遭罪了。
他本來還在睡覺做美夢啊!
這時候王向紅也跟著鳳丫急匆匆趕來了:「東峰,你給我下來!你幹什麼你?大老爺們不像話!出什麼事了要尋短見?給我下來!」
鳳丫和一起趕來的人勸說道:「小峰你下來,王老師你趕緊把他扯下來!」
「小峰你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不就是去當上門女婿嗎?當就是了,這有什麼要緊的?」
「不能去當上門女婿,不過也不能尋死,不就是個女人嗎?東峰你別為了一個女人尋短見!」
吆喝聲頓時響起。
雜七雜八,說什麼的也有!
王東峰手足無措的看向王憶,說道:「王老師你看見了,我、我我哪有臉活下去?全隊都知道了,都知道我要當上門女婿,還知道我要跳崖尋死,我不如真尋死算了!」
大型社死現場!
王憶怒視他:「瞎說,你捨得死嗎?我跟你說,我跟電影站的放映員同志說好了,咱隊裡馬上就有放映機了,到時候隊裡天天放電影,放城裡現在最流行的《少林寺》!」
「過幾天滬都海關上準備支援咱一批洋牛肉,牛肉燉土豆,土豆燉的綿軟糯甜,牛肉稀巴爛,一咬一口牛肉汁,大料用足了,醬油多放點,一口土豆一口牛肉,老香了!」
「我聯繫了城裡一家棉紡廠要支援咱隊裡一批衣服,綠軍裝,不過不是送咱的,是便宜賣給咱。我想好了,隊裡人要花錢買,而民兵隊的不用花錢,隊裡一人送一件!」
「還有這不是休漁了嗎?我找了個賺錢的好路子,過兩天空閒了我帶人去賺錢,我有的是辦法帶著咱生產隊富裕起來,到時候誰都能娶得上媳婦生的了胖娃娃,別怪我不提醒你,金蘭島上三朵金花姐妹以後都會嫁咱島上……」
「別、別說了,王老師,我不想死了,丟臉就丟臉去吧,好死不如賴活著。」王東峰挺不住了終於投降了,主要是聽王老師這一說,死了太虧啊。
又有人從山路上急匆匆的趕來。
是隊長的媳婦兒黃小花。
黃小花推搡著人群喊:「讓開都讓開,我有經驗,我上回也尋死覓活來著,你們讓開讓我過去跟東峰兄弟說話,我把他勸下來!」
聽到這話王東峰捂住了臉:「王老師,連四組的也知道了!你說、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霉?我的臉丟光了!」
王憶不管他說什麼,自顧自的說道:「我先跟你透露個消息。」
「過幾天我帶著咱隊裡人去賺錢是按勞分配,多勞多得。所以你自己想清楚,你要想跟我去賺錢就得早點報名,要不然你只能看人家賺錢娶媳婦生孩子!」
王東峰著急了:「那那我現在報名啊,王老師,你一定要帶我去賺錢,我家裡窮,我得賺錢娶媳婦呀!」
王憶拍拍他肩膀:「行,算你一個,走吧,下去去我那裡吃飯,我把這買賣跟你說一說,免得你以為我是糊弄你!」
王東峰利索的跳下石頭,低著頭推開人群往下竄。
眾人鬆了口氣。
剩下王憶坐在石頭上。
這是天涯島最高點,他放眼看向四方,初夏的海上風景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