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頹敗的孫連善,王憶微微一笑。
他先給饒毅使了個眼色,讓對方看手機。
饒毅打開手機一看。
微信最上面置頂的是『小妖精』,再往下有一條新消息:
饒總,我對這些贗品感興趣,你們店裡想收嗎?你們想收我就算了,你們要是沒太大興趣那我想收到手。
饒毅有些狐疑的看向桌子上的贗品,難道裡面有值得撿漏的寶貝?
他很快將這念頭拋去了九霄雲外。
這是不可能的!
或許自家的鑑定師會看走眼,可是王憶這邊直接沒過去看,他要是連看都沒看就能撿漏,那自己可以懷疑他有異能了。
於是他痛快的回了一句:那你收吧,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王總,我覺得你應該無法撿漏。
這樣王憶便放下心來。
他試探的問向孫連善道:「孫哥在翁洲有酒店經營呀?」
不用孫連善開口,饒毅幫他介紹道:「孫哥是咱們翁洲餐飲行業的泰山北斗,你應當知道元老院海鮮樓吧?」
王憶不知道,於是他恍然說道:「原來元老院海鮮樓是孫哥的產業?孫哥的買賣真大。」
孫連善勉強的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的產業很快就沒有這麼大了。
饒毅居中寬慰他幾句,王憶接了個話頭問道:「孫哥,你剛才說你打算處理了翁洲的酒樓,這話是隨口一說還是真有這念頭?」
孫連善嘆氣道:「我自然是真有這個念頭,不瞞兩位小老弟,哥哥現在手頭上緊張了。」
王憶問道:「那你是打算怎麼轉讓?找個人接手你的酒樓繼續干餐飲業嗎?」
孫連善搖頭說道:「那樣要等的時間可就長了,現在餐飲不好干,我那攤子又大,指定行業等待人來接手指不定等到什麼時候。」
「碼頭近水樓台海鮮館的竇老六就犯了這個錯,這傻逼非要把店鋪和工具用品一起轉讓,以轉讓個好價格,可這種客戶哪那麼好找的?我聽說這傻逼最近才找了個更傻逼的接盤,哈哈。」
饒毅和小曦跟著笑。
王憶也勉強的笑了笑。
聽了孫連善的話他心裡有底了,進一步問道:「那你酒樓里的一些設施工具比如點菜機、烤爐、桌椅之類的怎麼處理?」
孫連善說道:「當破爛處理唄,我得儘快把酒樓轉出去,饒老弟還有這位老弟,你們都幫我尋摸著客戶,能找到客戶我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饒毅看了眼王憶,暗道這逼人真是純靠老爹的關係才能做買賣,真是一點經商頭腦和眼力勁也沒有啊,他竟然猜不出王總想要接盤!
於是他居中搭了把手,問王憶:「王總你是不是想往餐飲上投資?」
王憶說道:「對,我已經……」
「啊?你想做餐飲?那我的酒樓很合適,傢伙什齊全而且現在還在營業呢,買賣很好,有固定客源,我把廚子服務員全套給你留下,怎麼樣?你跟我過去看看?」孫連善高興而急迫的說道。
王憶低調的說:「不好意思,孫哥,我現在已經把門頭房組好了,攤子鋪好了,只差一些傢伙什,你那邊要是願意處理的話,那我想看看能不能接手。」
生產隊大灶是他的一個嘗試性投資,主要目的不是賺錢,而是找個實業安置邱大年和墩子兩家人。
另一個他也想儘量利用好82年和22年兩個時間線上的天涯島上資源,儘量不去浪費。
這種情況下他沒必要給生產隊大灶上全套的新配置,看邱大年剛才給他發的採購申請,合計起來又得十多萬。
如果孫連善的酒樓要處理配置,那他接手二手貨即可。
否則他投資太大,一旦生產隊大灶的生意干黃了那賠本會賠的挺厲害,他現在要儘量減少投資額,先做好風險管控。
聽了他的話孫連善有些失望,頓時沒什麼興趣了。
王憶這邊笑了笑說道:「孫哥,我不光可以接手你酒樓的配置,還可以接手你這些贗品古董。」
「饒總已經說過了,你要是賣給慶古的話得給他們留下盈利空間,那你不如賣給我吧,我可以出一個慶古專家們給出的合理價。」
孫連善聽他這麼說,第一反應也是這小子想撿漏。
他立馬警惕的站起來問道:「老弟,做人得實誠,我這裡面是有好貨的,對不對?」
王憶啞然失笑:「有沒有我不知道,我沒有去看呀,實不相瞞,我之所以想買下這些贗品是因為我要裝潢我的工作室。」
「現在不是流行網絡平台直播嗎?我現在也在做考古和收藏的生意,想試試進軍平台直播,這樣我需要個工作室。」
「現在工作室我是有了,就在開發區那片,饒總知道……」
他看向饒毅,饒毅點頭:「對,我去過兩次,王總的工作室古色古香是個好地方。」
王憶說道:「但我還需要進一步裝潢它,如果全用真品裝潢那代價就大了,所以我看孫哥這裡有些逼真的贗品,便想買去做裝潢用。」
饒毅恍然的說道:「哦,你是這麼考慮的啊,這個可以、這想法不錯。」
孫連善是標準的人菜癮大,他懷疑的瞄著兩人說:「饒老弟,別怪當哥哥的說話難聽,你倆不是在唱雙簧吧?」
這話有點侮辱饒毅了。
他直接皺起眉頭說:「我們慶古要是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來做買賣,那用不了三年五載,只需要一年半載就得臭了行!」
「我們慶古靠的是眼力勁和人脈關係吃飯,從不靠坑蒙拐騙賺錢,你如果對我們不信任可以去冠寶齋再去問問。」
「而且你可以跟他們先說出我們的判斷,這樣冠寶齋為了能壓我們一頭、打我們一巴掌肯定會更認真的去給你的贗品文玩進行鑑定!」
孫連善猶豫了一下。
然後他還是沒有完全相信饒毅,說道:「饒老弟,那哥哥事情辦的不爽利了,我不是不相信你們的眼光,是我這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我想再去找其他專家鑑定鑑定。」
饒毅笑道:「孫哥你別說的這麼誇張,貨比三家不吃虧,我們要是連這個肚量都沒有,那我們還開門做什麼生意?」
「不過我估計願意按照評估價來收你貨的只有王總了,你可以留一個王總的電話……」
「不用了,」孫連善賊賊的一笑,「要是最後還是王總來收我的文玩,那肯定得通過你們慶古來定價,到時候你幫我聯繫王總就行。」
他跟兩人握手,又跟小曦去握手,然後帶上箱子匆匆而去。
饒毅搖搖頭:「孫哥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我真想勸他把兩個店鋪都轉讓出去,以後利用老父親的關係老老實實找個體制內臨時工干算了。可惜我們關係普通,交淺言深是大忌啊!」
小曦微笑道:「你可別勸他,他野心大著呢,人家以前可是說過了,窮玩車富玩婊,人家要玩遍天下名婊。」
饒毅淡定的說:「他今晚又說了一遍。」
小曦頓時冷笑一聲。
饒毅領著王憶去自己辦公室,拿出一個文件夾遞過去。
他問道:「王總,我好奇的問一句,你買他那些東西到底幹嘛——我先說明,你既然要買那就買,我們慶古不跟你爭。」
王憶說道:「我不怕你們爭,我也不是非得買,因為我是真的沒大作用,並不是看到了什麼想撿漏。」
饒毅說道:「那就行,反正我得告誡你一聲,從那些贗品里撿漏的機率微乎其微,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吧。」
他咳嗽了一聲,湊到跟前低聲說:「裡面多數的東西是我們慶古也有!」
王憶吃驚的看向他。
饒毅趕緊解釋:「我們慶古不造假詐騙客戶,我把事情說明你就明白了,是這麼回事。」
「有些當領導的吧喜歡附庸風雅。於是有些人就投其所好,可是他們沒錢買真貨,就找我們慶古專門買高仿品。」
「也就是說,對方買的時候明說了要的是高仿品,我們也是把高仿品按照假貨的價格賣給他們——我們叫二皮貨,雙方是公平公開的交易,不存在欺騙。」
文物和古董造假不是違法生意,只要不涉及詐騙即可,幾乎所有書店裡都有古代名人字畫賣。
冠寶齋和慶古典當里也有,仿品被他們單獨列一個商品分類,叫做仿古工藝品,明明白白告訴了客戶這些是假貨,這種情況下是合法合規的。
王憶明白了,問道:「那你們這裡還有類似的贗品?」
饒毅說道:「有,不過這種二皮贗品不是我們自己造出來的,也是我們收購的。」
「說句實話吧,眼下這種贗品的市場比真品還有需求,因為盛世古董嘛,現在有錢人多了,一知半解、附庸風雅的也多,總有人要找他們辦事,還是那句話,真品什麼價錢?他們只能買高仿品來投其所好。」
「所以如果我不收你們也會收?」王憶問。
饒毅點頭:「對,不過我們收的話給價給的很低,剛才十萬是我說的好聽,其實最後也就能給個五六萬。」
王憶說道:「那行,後面他要賣的話讓我收吧,你幫我壓一下價,我給你們十個點……」
「給什麼?」饒毅直接打斷他的話,「你要收我會幫你壓價的,這種東西都是小東西,都算不得幫你什麼忙。」
王憶搖了搖手裡的文件夾笑道:「你給我找到這個東西已經算是幫我好大的忙了。」
他剛才抽空看過饒毅給整理的資料了。
很詳盡。
當時社會上出現的流言、警方的偵緝方向、抓捕計劃,敵特分子的人員組成、藏身之處、所擁有的設備工具等等,全都寫的清清楚楚。
裡面甚至有老照片的影印版。
王憶有理由懷疑這東西是從官方的文檔資料庫里流出來的。
所以跟饒毅這種社會關係複雜、人脈豐富的名企高管搞好關係很有必要。
他跟饒毅喝了兩杯茶,看看天色很晚了,便告辭返回工業園租住的房屋,直接回到82年。
打擊敵特的事情要暫時放一放,流言還沒有湧現,現在動手直接就是絕殺,可惜動手不得。
浪花徐徐的翻湧,聲音很有節奏。
對於漁家人來說這是白噪音,聽著海浪聲才能睡得著,一旦沒有了這聲音那就要睡不著了。
王憶很喜歡這種白噪音。
然後他戴上了耳塞:
他剛來天涯島的時候受不了海風和海浪的聲音,只能戴耳塞入睡。
結果這給他養成行為依賴了,現在他喜歡耳道被充滿的感覺,這會讓他心裡踏實,一旦不戴耳塞躺下他會感覺耳道空蕩蕩、心裡空蕩蕩……
得找機會戒斷它!
王憶默默的告誡自己,然後很快入睡。
在22年熬了個上半夜,他下半夜睡得很好。
以前他睡眠質量差勁,總是睡不沉,不是起來撒個尿就是突然醒了看看窗外的光亮。
來到82年後壓力小了加上多多少少的勞動,讓他睡眠質量大為提升,總是一覺睡到廣播聲響起。
他拎著衣服出門去,然後晴空萬里,陽光燦爛!
7月是盛夏,一場颱風過境,天與海變得不一樣了:
天上雲彩被吹的乾乾淨淨,海水和空氣中本就稀少的雜物更是無影無蹤,陽光在碧藍天空下旺盛的綻放,草木瘋長、綠意盎然。
站在山頂往遠處看,盤臥在大海深處的島嶼紛紛露出碧綠的面目,讓盛夏的海上有了不一樣的璀璨。
海風變得輕柔,山上樹木有些歪歪扭扭了,於是這樣的海風就像是在為颱風進行道歉,它們輕輕撫過草木、輕輕撫過社員的身上。
島上沒有牛羊,於是風吹草低見雞鴨。
老母雞帶著小雞出來覓食了。
樹木翻毛的枝杈被吹歪唯一好處是儘量的露出了山上四處的海草房,以往的斑駁被濃綠陰涼所遮掩,隨著社員進進出出、隨著雞鴨探頭探腦,生產隊的早晨迅速熱鬧起來。
暴風雨給島上產生了一些破壞,可是社員們樂觀,他們昨天已經齊心協力的收拾過了,這樣破壞的痕跡便不多了,反而暴風雨洗滌整座天涯島,讓它變得更加乾淨。
王憶站在朝陽下掃視這座山和這個生產隊,與前兩天的忙碌急促不一樣,生活節奏慢下來了,緊張之後是舒緩,現在社員們相遇了可以滿臉笑意的打個招呼,端著盆子拎著水桶的閒話幾句。
或許是受到風平浪靜的影響,他感覺暴風雨後天涯島上的時間就變慢了,草木枯榮,雲捲雲舒,潮漲潮退,人來人去……
這是慢時光。
他在22年很難體會的到。
當然他覺得對老百姓來說這種慢時光並不代表幸福,他們是沒什麼可忙的所以才慢,日子過的太苦了。
沒錢買房子和沒有米下鍋完全是兩種心情。
王憶體會過這種心情,之前他想給學生們管一頓飯可糧食不夠,當時心裡真不是滋味兒。
現在好了,糧食蔬菜都足夠了。
大灶里有熱氣往外噴涌,大迷糊和漏勺已經把今天學生的早餐給準備的差不多了。
王憶過去隨口問:「早上吃什麼?」
漏勺端起個盆子遞給他說:「吃菜葉鹹鴨蛋米粥,颱風拍斷了不少菜苗,支書讓社員搜集起來給咱大灶送來了,於是我想給娃們燉個菜粥,然後這不是還有鹹鴨蛋嗎?放上鹹鴨蛋碎,這鹹粥味道可好了。」
盆子裡是白黃色的知了,滿滿登登的用鹹菜水醃了一盆子。
這都是昨晚知了猴脫殼變成的嫩知了。
王憶自己來炸知了,這個簡單,沙雕鍋子裡的鷹巢被毀了,它這次學精明了,跑進屋子裡在角落建了個鷹巢,所以小灶又給王憶讓出來了。
他倒上油燒個溫熱,把知了脫水放進去。
「嗤啦嗤啦!」
油滴水滴一個勁的竄。
王憶趕緊後退。
他用個鐵漏勺在油鍋里撈了撈,等到知了膨脹就把火給熄滅了。
這時候有濃郁的香味瀰漫開來。
嫩知了體內全是優質蛋白質,這玩意油炸一下香味很濃郁。
王丑貓、王新新他們幾個像少年啦飛馳,跑過來後紛紛使勁吸氣:「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