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世界上是沒有如果的。但是阿笙就是控制不住地轉進了牛角尖,她就是要想。
如若這蘇屠醣沒奏效,是不是他就要悄聲離開,甚至連句告別都不曾有,而是要讓她無知無覺地服下人間的孟婆湯。
真是好狠的心。
阿笙細弱的手指摩挲過崔珩晏被淡薄日光打在地上的斑斕陰影,心裡輕輕地揪動著,懸起來,可是連這疼痛本身,都因無理取鬧而找不出緣由來哭訴。
她只能默默地念著,從骨頭裡揪出來杜蘅氣味來咀嚼。
公子,可真是好狠的心。
從來說的什麼一起下地獄都是哄她玩的,他看似無知無覺,還不是想的比什麼都周到。
這麼細緻妥帖的功夫居然用來對付她,是不是還要婉婉道一聲謝呢?
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崔珩晏終於享受到了難得的平靜,心裡是一條靜謐的河流,因著細瑣的事情都已經平攤曬開,反而覺得饜足。
公子璜睜開眼皮的時候,下意識呼出口的便是阿笙。
然而迎接他的只是碎凌凌的粉色霞光,很溫柔,但也很是冷清。
侍從阿余聽到響聲,撩動帘子走了進來,笑嘻嘻的:「公子,阿笙姐姐已經回府了,謝家的人可是急得夠嗆。」
於是阿余和阿裕也終於回到他身邊,之前驚心動魄的湛然火光和尖銳的懸崖峭壁都恍如隔世,唯有溫和寧靜的蘇州船舶搖擺出溫和的漣漪,透過碧青的紗窗合著酒香,遊走進來。
原是回府了。崔珩晏松過口氣,但卻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
好像非常重要,如果不能及時回想起來的話,就一定會覺得遺憾。
不過當下也不是能琢磨明白的時候。
更何況,哪裡有什麼不對勁?春光溫柔如許,就連碧草的顏色都已經不再令他厭煩,因他知曉自己終於有了邁到廣闊天空下的權利。
許是這些日子過於疲憊了吧。
他推開被衾,眉目冷淡雅貴,又是清寂的公子璜,「姬無厭那邊怎麼樣?」
「今上應是還好,只是梨貴妃怕是不太好。」雖然聽過很多次,阿余仍是因著公子直呼今上的大名而感到不適,總是要打個突才能低聲回復,「準確的說,是二皇子怕是惹了大禍。」
梨九有兩個孩子,大皇子姬補絀與二皇子姬將勤,前者是她在二十餘年前出宮的時候懷上的,亦有朝臣認為,就是因為前朝的長公主妒忌她懷有了今上的子嗣,才把她驅逐出宮的。而二皇子姬補絀卻是梨九回宮之後,梅開二度再次懷孕,這才讓今上力排眾議,為她請得貴妃之位。
姬將勤把杯子一摔,眼睛都因為過於戰慄而放大,「你說我不是父皇的親子,這怎麼可能?」
這些年在今上暴戾的施壓之下,雖不曾有閒言碎語的傳聞,但是光看兩個皇子的外貌也終究是能窺得出一二。先不說今上姬無厭當年是冠絕王都的風流公子哥,容則秀雅,梨九作為在傳聞中引得起前朝長公主妒火的貴妃,亦是婉約清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