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歸竟然會騎馬,宴溪與她並肩而行,轉頭看到她的神情,小臉緊繃著,機警的看著眼前。宴溪的心蕩了一盪,果真是個奇女子。
二人片刻不歇,終於在日落前到了一個山坳。此刻山坳里三兩戶人家,炊煙裊裊。春歸遠遠的打了聲哨子,一個男子推開木柵欄,把手架在額前看了看,而後笑了起來。大聲喊:「這是誰家的小女兒!」
春歸下了馬,剛把馬拴在柵欄上,就被那壯漢抱起來扔向了天空。從屋裡又出來幾個人,看到是春歸,都圍上來,圍成一個圈兒,春歸被越扔越高,她的頭髮在風頭翻飛,整個人發出咯咯咯的笑聲。玩了好一陣才歇下來:「小女女,你怎麼來了?」
春歸在地上晃了幾晃才站穩,拂了拂臉上的髮絲,指了指宴溪:「獸皮,天冷。」
那壯漢認真的打量了宴溪,與他們山里人不同,這男人麵皮白淨,看著還算斯文,又看了看春歸,心眼這怕是阿婆給春歸相看的人,阿婆眼光倒不賴。於是轉身進去,拿出一張巨大的獸皮,走到宴溪面前:「來,這位哥兒,我幫你穿上。」
宴溪任那壯漢扯下他身上那件小獸皮,給他裹上那件大的。他看了一眼獸皮的皮毛和紋路,是虎皮。從前聽聞山中的漢子,各個英豪,能打虎,總想見見真人,今兒終於得見陣容,再看那漢子,眼神中竟帶著敬畏。這獸皮,在初秋的傍晚山間,裹在身上,一股熱氣緩緩躥進了身子,無比熨帖。
「小女女想吃什麼?」壯漢給宴溪裹完獸皮,轉身問春歸。
「不,回去。」春歸拍拍他的肩膀:「改日。」
而後上了馬,走了,沒有一句客套。宴溪抱歉的看看大漢和山民,他們似乎習慣了一般,轉眼便散了。
月亮已經升上了天空,二人騎著馬趕路。這一整日只吃了兩個餅子,這會兒是真的餓了。但春歸歸家心切,一路都沒有作聲。到庵里還了馬,已近戌時,待穿進那片密不透風的林子,偶爾會傳來幾聲奇怪的聲音,透著瘮人。宴溪倒是不怕,他擔心春歸怕,走到春歸身旁,拉住了她的手:「有我。」
林子裡黑漆漆一片,二人看不清對方,只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和呼吸。宴溪伸手攬住春歸,把她攬到自己的懷裡。這一日,她不言不語,一個女子,翻山越嶺,只為給他找一身獸皮,再是冰塊的心,這會兒也會化了。
這些日子,自己那些登徒子的髒污念頭,與今日的春歸比起來,簡直應下地獄。打今兒起,不能那樣對她了,這樣一個剔透的人,不能被自己污了。宴溪感覺懷裡小人的順從,覺得可惜了,哪怕她有一點,有一點不好,自己都能對她下狠手。就這樣想著,出了林子,一陣狂風灌了二人的口鼻,裹挾著冰雹。
這山里就是如此,一日分四季,臉說變就變。二人定是不能趕路了,春歸對宴溪喊了句:「跑。」便在前面跑了起來,片刻便進了一個山洞。她打起火石,在洞中找到一些乾柴,支起了火。
二人坐在火邊,聽著山洞外冰雹砸在樹上的聲音,惡狠狠不留餘地,想毀了這人世一般。春歸的臉有一些慘白,她打小怕打雷下雨,今兒這冰雹,來的這樣急,阿婆又不在身邊,一時之間覺得有些無助。她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把頭埋進去,這樣能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