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眼,韓朗文帶著淡愁的俊雅面容映著燭光,雙眼含笑,正注視著我。
我低下頭去。
我們坐了下來,糙糙吃了些點心。我擰了塊濕帕子,服侍韓朗文洗臉。他受寵若驚,推脫不過,謝了幾遍,才接了過去。
我推開窗,夏夜的風chuī了進來,帶著微涼的cháo濕水氣。蟲子在糙里鳴叫。張燈結彩的院落已人去樓空,只余紅艷的燈籠高掛,隨風輕擺。
“要下雨了吧?”我說。
韓朗文說:“洪江一帶已兩月無雨,希望這次能緩解一下旱qíng。”
我笑:“官人真是三句不離本行呢。”
韓朗文低頭笑,笑里總是有著化不開的愁。dòng房花燭,他靜坐在那裡,目不斜視,舉止端莊,真有竹下之風。
我終於問出口:“她是誰?”
韓朗文微微一愣,又瞬間明白過來,苦澀一笑:“我的表妹蘇嫻。”
“江北兩大才女,李天藍和蘇嫻。沒想到她是你表妹。”
韓朗文說:“她母親是家母的表妹,她亦算我表妹。”
我疑惑,“韓家謀反,株連九族,女子均都發配為奴或為jì。你這表妹……”
他頭更低,“你可聽說京城第一名jì心月姑娘?”
“略有耳聞。”我問,“就是她?”
“是。給貶做官jì……可憐她金枝玉葉,也曾是掌上明珠……”他嘆息心痛,口氣悲涼。
我怔怔看他,才大致有些明白他屈服皇上的意思。他是想救那個淪落風塵的qíng人。
皇上問我能為睿兒做到什麼程度。那,是否也問過他,能為紅顏知己做到什麼程度。
現在想想,這段姻緣,著實啼笑皆非。
我問:“你有什麼打算?”
“我已籌夠了錢,本打算此次進京就把她贖出來,和她遠走高飛。可是沒想到皇上指親……”
我同qíng他,可是也只能是同qíng。
我問:“那如今呢?”
韓朗文抬頭看我一眼,又把頭低了下去:“我們倆,都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他說得很有道理。我們倆都有把柄抓在皇帝手裡,被拿捏了三寸,動彈不得,只有乖乖做別人手下的木偶。人家叫我們站著死,我們就不敢坐著死。橫豎都是為了最重要的人。
我推開門,如意從外面匆匆跑過來,問:“夫人,有事吩咐?”
我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叫我。我點點頭,“給我重新收拾一間房出來,我過去睡。”
“不用了!”韓朗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我背後。他對我說:“我去其他地方睡。”
如意平素波瀾不驚,這下也愣住了。新婚之夜就分房的,太是少見。
我問:“這樣可以嗎?”
韓朗文這麼溫和的人,也終於帶了幾分怨氣:“不用管那些。你說的,我們已是夫妻。夫妻倆關上門自己過日子,怎麼過是自己的事,誰也gān涉不了。”
我嘆一口:“也好。如意,你叫陳嬤嬤帶大人去歇息吧。明日還要早起進宮給太后問安呢。”
韓朗文離去。如意幫我卸下了喜服,我頓時覺得一身輕鬆。
如意問:“要不要叫廚子做點夜宵,您估計也餓壞了。”
我對她苦笑。她是這麼善解人意,不過問主子的私事。我搖頭,“廚子也累了一天了,罷了,罷了。給我倒水洗臉吧。”
huáng銅盆里,水面倒映出一張年輕美麗,卻又憂鬱憔悴的臉。我笑起來,笑身不由己,笑命運捉弄,笑自己被算計一場。
我對如意說:“你看,人生就是這點沒意思。明明知道今後會一成不變,卻還是得這麼過下去。什麼理想抱負,大多時候只是為了一口氣。真是沒出息。”
如意平靜地對我說:“您先睡吧,等醒了,又是新的一天了。”
我倒chuáng上,人確實是累了,很快就睡死過去。
新的一天雖然是新的一天,但煩人的事卻不會因此而改變。
*俺從西班牙回來了,曬得和個小黑人似的,呵呵。不過地中海的風景太美了,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長清卷一就快結束了,卷二將會是新的內容,擺脫炒剩飯的嫌疑。
繼續緩慢更新,感謝大家的支持。
PS:西班牙的海鮮飯啊,無比的美味啊,真是一輩子都難忘……
第28章
當年不肯嫁chūn風,無端卻被秋風誤。既然別人沒有辦法不為自己犧牲你,那我更要好好對待自己。
我著手整頓韓府。韓朗文的xing格造就他不拘小節,家中瑣碎事全部落我頭上。小到筷子板凳,大到田莊帳目,通通送jiāo我這裡過目。忙起來,也沒空想那麼多,整天看不到韓朗文的身影,也沒什麼感覺。
我們相處得很平淡,假扮不來恩愛夫妻,倒還是可以像朋友一樣禮貌客氣。我同他一般多在吃晚飯時才見面,儒家講食不語,於是頓頓飯吃得大眼瞪小眼,消化不好。吃完了飯,茶上來了,再把大事拿出來討論,辦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