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寶兒忙斂了心神,道:“快請進來。”然後笑著同武玉玉等人道:“想來她們是結伴來了,你們要同我一起去接她們麼?”
嚴格說來,今日早到的這一群人裡頭,武玉玉與許櫻哥等人是沒有半點芥蒂的,而莫名被請來,然後發現自己很孤獨的趙窈娘則是早就盼著這一刻。其他人等則自來都唯馮寶兒馬首是瞻,當下一群人都含笑迎了出去。
許櫻哥最先看到的馮寶兒那身與眾不同的騎裝。其他女子穿的要麼是胡服,要麼就是那種仿男款的窄袖長袍並長褲、長靴,馮寶兒卻不同,她身上這身騎裝款式實在新穎,上頭是用金線挑繡的jiāo領窄袖短襦,下頭繫著只及腳踝的寬幅長裙,腳下一對jīng工製作,小巧玲瓏的紅皮靴子。她身材本就纖細高挑,這樣看著是亭亭玉立,想來騎在馬上更是裙擺飛揚,好看得緊,倒顯得許櫻哥身上這套火紅的胡服有些俗了。
馮寶兒看到許櫻哥的裝扮硬生生被自己比了下去,要說不得意是假的,但她慣會裝,先是熱qíng地把許櫻哥等人挨個兒贊了一通,又持了梨哥的小手親熱地道:“沒想著你會來,姐姐可真歡喜。”又把自己的兩個妹妹介紹給梨哥認識:“這是月兒,是我二妹妹,這是珍兒,是我三妹妹。你們年紀相仿,想來會很談得來。”
梨哥有些不適應,微紅了臉,笑著只往許櫻哥身邊靠。許櫻哥拉著她,把她往前推,同時也親熱無比地同馮寶兒的兩個妹妹說些面子話。接著又從武玉玉身後發現了趙窈娘,不由露出些驚奇來:“窈娘你也來啦?要是曉得你要來,咱們就該一同約著來的。”
周圍人等見她同趙窈娘說話,便都停下來有意無意地打量著她二人,側耳聽她二人說話,尤其是差點就與趙璀議了親的阮珠娘更是含了一絲別有意味的笑在一旁看著。
趙窈娘心想,這事兒怎麼都是自己的老娘對不起人,便是成不了親家也不該斷了這多年的qíng分。自己因為身體孱弱的緣故,平日並不參與這種活動,與馮寶兒等人更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jiāoqíng,今日人家突然把她請了來,又請了阮珠娘,想來都是不懷好意,yù看好戲的多。
第55章對手(二)
趙窈娘心裡怨怪著馮寶兒不懷好意,臉上發著熱,笑容卻是比什麼時候都燦爛,親親熱熱大大方方地迎上去執了許櫻哥的手道:“我是不知道你們也要來,不然可不約著你們一起來?省得我一路上孤零零的。”
許櫻哥就道:“上次你要我替你畫的小像已經畫好了,等裱好就使人給你送過去。”
二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提起之前的不愉快,就如從前每一次見面時那般親熱無間,並無任何侷促或是不自在,倒叫想看笑話的人們都歇了心思。
唐媛委實看不慣馮寶兒這些小氣巴拉的手段,把馬韁瀟灑利落地扔給專司馬匹的小廝,嚷嚷道:“別磨嘰了,快弄些茶水吃吃,歇口氣,趁著天色還早,日頭還不算辣,該動手就動手了。”
“請,請。”馮寶兒一笑,將眾人引入了球場旁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里。
與馮寶兒互為對手多年,許櫻哥還是第一次到她家裡做客,更是第一次真正見識到馮家人的富貴。地上鋪的地衣是所謂“一丈毯,千兩絲”的厚重加絲毯,一腳踩上便覺著腳陷入了一半,茵席更是講究,乃是冰蠶絲織就,隱然現出芙蓉花紋,觸之冰涼。另有幾個散放在四周的杌子,華貴非同凡響,不但凳面襯以宮樣錦緞,四周更是用的前朝金框寶鈿工藝,金子、紅寶石、藍寶石、祖母綠jiāo相輝映,閃閃發光。
馮寶兒傲然打量著許櫻哥等人的神qíng,隱然自得。馮氏新貴,這些東西多是她家中父兄軍功累積所得賞賜,今日揀著可用的盡數搬了來放在這裡,為的就是讓許櫻哥、唐媛等這些所謂的舊朝世家女見識見識,省得她們總是輕視自己這群人等。這般富貴之物,也許她們曾經見識過,但不過是舊日huáng花,歷經兩朝,她們早窮了,想必只能心生不平吧?
果然唐媛等人面上多少露出些鄙薄加憤恨的神色來,梨哥則是微微露了新奇驚異之色到處張望。阮珠娘自來按下手慣了的,曉得馮寶兒這會兒最需要什麼,當下便笑道:“寶兒,你這茵席可真好瞧,且觸之生涼,想必是冰蠶絲織造的吧?”
馮寶兒“嗯”了一聲。卻聽一直沒出聲的許櫻哥突然感嘆道:“哎呀呀,這就是那什麼一丈毯千兩絲的地衣吧?還有那金框寶鈿的杌子,閃得我眼花。這得多少錢啊,寶兒,你們家果然富貴至極!”
阮珠娘自趙家尋她家議親並拒絕了趙家,再傳出許家想與趙家結親而不得的流言後,她便自覺著打敗了許櫻哥,面對著許櫻哥就有些高高在上之感。此刻因著許櫻哥大驚小怪的這一嚷嚷,更覺著許櫻哥村了,當下掩口笑道:“櫻哥,你真不愧是大學士府出來的,一眼就認出來了,我是沒認出來,想必你們日常在家也經常用的。”
明知道人家沒有,還故意這樣寒磣人。唐媛等人不由忿忿,許櫻哥的臉皮卻厚,半點兒不好意思都沒有,坦然自若地道:“哪裡,我家用不起這樣華貴的寶貝。一大家子人就靠著父兄的俸祿過日子呢,有點兒余錢都買了我們喜歡的書紙筆墨了。便是有御賜之物,家父也是鄭重藏之,不敢拿出來用。是以我識得,卻不曾用過。”
全場鴉雀無聲。兩府都是高官,一戶清貧恭敬,不以家貧為恥而以書香為榮,一戶奢華張狂,以豪奢為榮大肆炫耀,彼此間高下立現。在場眾人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兒,這個道理都是懂的,許櫻哥這話說是酸吧,她那表qíng不像,滿臉的羨慕,說她是暗諷,別有用意吧,她又一臉的誠懇。
不知是誰“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馮寶兒大怒,迅速掃視了全場一遍,卻見人人神qíng嚴肅,根本看不出是誰在偷笑,由不得暗罵了一聲裝模作樣的臭窮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