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四嫂吉言了,日後還要請四嫂多多拉拔我們這些做小的。”宣王掩口微笑,眼神飄向前方的羅昭容,二人目光稍許一碰之後便迅速分開,各各又做回了那悲悲切切的模樣。
許櫻哥跪在人群中,聽著耳邊的哀哀聲,心裡默默地念著,三日,三日。
第299章發動
夜已深沉,昏暗狹窄的房間裡,安六盤膝坐在已經破敝了的糙席上閉目養神。忽然間,有冷風chuī過,屋角那盞本就昏暗的油燈頓時虛弱地晃了晃,險些就此死去。
安六猛地睜眼牢牢盯著門窗處,整個身體看似平靜放鬆,實則已經蓄勢待發。兩隻肥碩的老鼠“吱吱”地追叫著自門fèng處鑽了進來,毫不畏懼地看了眼端坐不動的安六,大搖大擺地爬上了一旁早就脫了漆的矮几,吃起了上面殘留的大半個冷饅頭與兩碟素菜。
安六薄薄的嘴唇輕輕翹了翹,玩味地看著那兩隻張狂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老鼠。老鼠雖然很放肆,實際上還是小心,吃兩口便不忘回頭看安六一眼,小小的眼睛裡閃著狡黠警覺的幽光,後肢也隨時做好了逃跑的準備,只要安六一動,便能飛快奔走。吃著吃著,兩隻老鼠打起了架,吱吱亂叫。
“不過殘羹剩飯,還是最不好的殘羹剩飯,也值得你們這樣?果然鼠目寸光。”安六將目光自老鼠身上挪開,照舊閉目養神,凝神不動。
老鼠的吱吱聲過後,又有蛐蛐聲自窗外傳來,又過了片刻,有極其輕微的鑰匙碰擊聲在外傳來,門開了一條細fèng,一雙閃著幽光的眼睛在門fèng里窺探了安六片刻,一雙穿著青靴的腳緩緩踏入了這間cháo濕yīn暗的屋子。正在撕咬打架的老鼠驚覺到有陌生人闖入,頓時一陣亂叫,刷地一下便跑得沒了影蹤,逃走的時候打翻了菜碟,弄得鹹菜撒了一地。
這樣悶熱的夜裡,尋常人恨不得紗衣赤膊,來人卻是從頭到腳都籠罩在青色的兜帽披風裡,便是進了屋子,也不肯將遮蓋著臉的兜帽稍許撥開些,只微微側著臉,露出一個大致的輪廓。
安六淡淡地看了來人一眼,往旁邊挪了挪,將袖子掃了掃破敝的糙席,道:“坐麼?”
來人輕輕搖頭:“不坐。”一邊說,一邊四處打量。
安六不以為意地一笑:“除了老鼠和蟲子就沒有其他東西,說吧。盧兩鎮那邊qíng形如何?”
那人道:“一切都按原計劃進行。唯一有變的是福王與宣王湊在了一處,而康王將任征西大元帥,二日內便要整裝出京。桓王將於明日清晨入京復命,所以你今夜便要動手。”
“真是迫在眉睫呢,”安六懶洋洋地道:“我如今出不去,怎麼動手?”
那人道:“你且等著,稍後便有人來領你去面聖。該怎麼應答,你是有數的了,再接著,自會有人接應你。”
安六微微一笑:“我曉得了。”
來人自懷中捧出一把細長的匕首,輕聲道:“若是不成,你知道該怎麼做。”言罷將匕首輕輕放在地上,轉身退了出去。
門關上時帶起的冷風再次將屋角那盞本就已經苟延殘喘的燈chuī得忽閃忽滅,接著死去。安六在黑暗中默默坐了許久,起身行至屋子正中,彎腰摸索了片刻後,大聲叫道:“來人!來人!”
許久才有懶洋洋的腳步聲拖沓而來,有人打著呵欠在外有些不耐煩地道:“敢問國公爺有什麼吩咐?”
安六怒道:“瞎眼的狗奴,難道沒看見燈滅了麼?還不給我續上燈油?”
另一條聲音圓滑而警覺:“國公爺,真是對不住您老,剛好燈油沒了,正好夜深,您老也該歇息了,明日一早小人定然先就給您老添上燈油。”
安六冷笑道:“若我就要你們此刻添上呢?”
那人無奈地嘆息道:“國公爺,還請您高抬貴手,饒了小人們的賤命。”然後再無聲息。
安六便又用力去拍門:“我要見聖上申訴冤屈!”
這次沒有人理睬他,門外的世界靜謐冷清,仿佛沒有人存在。安六便在糙席上安安心心地睡了一小覺,一直到三更更鼓響起,他才敏銳地聽到了最外間那道門上纏繞的鐵鏈被人拖開時響起的碰擊聲,於是他神采奕奕地坐起來,看著黑暗中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