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長揚便叫人往裡頭去請白夫人,又笑話潘蓉:“你如今變化大得很嘛。人家都說你làng子回頭了。”
潘蓉嘿嘿直笑:“你不是和我說要惜福麼?我就算是不為我自己考慮,也得為兩個老人和阿馨,還有孩子們想想吧。要是將來人家說,阿璟,阿瑤聽人家說他們的父親不如阿正和阿賢的父親,丟臉得緊。”阿瑤是他的小女兒,他只比潘璟還要想得緊。經常道是,他混帳點,只要潘璟有本事,人家也不會把潘璟怎麼樣,可是女兒就不同了,人家一提起這漂亮小姑娘有個混帳爹,那可是親事都要受影響的,所以他一定不能行差踏錯。
說到這裡,潘蓉不勝感慨:“我真是沒想到,蔣家伯父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想當初……”想當初,他們誰不怕那個板著臉,看著威風凌厲,什麼都講究規矩和正統的蔣重?臨了,最沒守好規矩的人就數他了。自己要是蔣重,不如一頭溺死在馬桶里才gān淨,偏這位老人家,竟然好意思跟著蔣雲清一起搬到這裡來住著。身邊長隨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潘蓉臉一紅,咽下後面的話,哪兒有當著人家兒子說父親壞話的?哪怕這個父親再不是人呢。
蔣長揚淡淡地道:“當初的事qíng不要再提。我只想著,不要讓自己也成這樣的人就行了。走,我送你出去。”他記憶中的父親也不是這個樣子的,大家都在變,這麼多年以來,沒有變的人只有王夫人和方伯輝了罷?可見要保持自己的本xing,讓自己不斷提升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qíng。
潘蓉有些後悔,訕訕地出去,接著白夫人,夫妻二人一同告辭而去。
蔣長揚目送這二人的車去遠了,便往裡頭去瞧牡丹母子。時值中午,岑夫人等人都往後頭歇息去了,他以為牡丹大概也在睡,可剛進門就看見林媽媽領著寬兒和恕兒在收拾東西,什麼珠玉錦緞,描金漆球,銀葫蘆子等小孩兒玩的東西,林林總總地擺了一桌子,無一不jīng美,無一不是好東西。不由感了幾分興趣:“這是誰送的?阿馨拿來的?”
牡丹沒回答他,林媽媽卻是臉色微變,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和寬兒恕兒加快了收拾東西的速度。蔣長揚心中生疑,卻不好當著下人的面細問,便回頭看了看牡丹。牡丹正在逗弄兩個孩子,兩個孩子還木木的,沒什麼反應,眼神也有些呆呆的感覺,其實逗著真是半點都不好玩,可是她看著就是心疼,覺著就是好看,誰叫她是做娘的呢?沒法子啊。
蔣長揚輕輕嘆了口氣。那天她剛生了孩子,他覺著她真好,沒有生了孩子就忘了他呢,可這才幾天啊?她就原形畢露了,眼裡沒了他,連他問話也沒聽見,若是從前,她一準兒早就出聲打招呼了。他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兒。
正在黯然神傷,就聽窗外有人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蔣叔好?”卻是被冷落了許多天的甩甩,支愣著翅膀,探頭探腦地偷窺他,不難看出那討好之意。蔣長揚的心qíng好了起來,受冷落的人不止是他一人啊,還是有人記得他的(那是只鳥好吧),於是他大聲招呼寬兒:“天氣熱,別忘記給甩甩洗澡,小東西怪可憐的,這兩日都沒人理睬吧?我都沒看到它,餵好了啊,別餓著,別渴著,看看它的小水瓶兒里有沒有水?”
寬兒是個呆,條件反she地先應了好,然後又後知後覺地道:“沒有的,奴婢才看過,有水的。昨日才給它打水洗了澡,因怕它怪叫吵著正郎和賢娘,故而不敢太讓它往這前頭來。”
蔣長揚一聽,又覺得有道理了,現在不比從前沒孩子的時候,這甩甩髮起瘋來的時候,最愛怪叫尖叫,要是嚇著孩子可不是玩兒的,當下又改了口:“那今日怎地拿到前頭來了?”
牡丹終於注意到了他,便笑道:“它還算乖了,是個小jīng怪。約莫是覺著這幾日有些不同的,一來就試探著叫牡丹真可愛,我回了它後,就一直在外頭探頭探腦,鬼鬼祟祟地張望,這麼久,就發出過幾聲,都是叫我的。我怕把它惹得興奮了吵著孩子,就沒怎麼理睬它,它也就安靜下來,一直到你來了,它方才和你問好呢。就讓它這麼著吧,放在後頭孤零零的怪可憐的。這樣放些日子,它就懂得分寸了。”
說起這個來,她倒是有這麼多可說的了。蔣長揚悶悶地“哦”了一聲,靠過去看了看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又在閉眼打瞌睡了,不由鬱悶得,“怎麼又要睡了?我覺著就一直在睡。”
牡丹笑道:“他們都在生長呢,當然要睡,多睡才好。”
就她什麼都知道。蔣長揚看了一會兒,要伸手去抱阿賢,哄阿賢睡覺,卻給牡丹給止住了:“讓她躺著睡,別抱成一個落地響,雖然咱們家不愁沒人抱,但不能養成這個脾氣。”
蔣長揚又鬱悶地收回了手,陪著這母子三人坐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這兩孩子今日可吃得好了,睡得可好了,牡丹感覺如何了之類的話題。不時地又瞟瞟林媽媽,這幾人怎麼還不走?
可憐林媽媽心裡有鬼,被他盯得冒了一層細汗出來,匆匆忙忙地將東西收拾gān淨了,抬著箱子要走。蔣長揚偏偏起身道:“慢著,這漆球做得不錯,就留下來玩玩。”
林媽媽皺著一張苦瓜臉,偷偷瞟了牡丹一眼,牡丹點點頭:“你們辛苦了,下去歇歇罷,有事兒我會叫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