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垂眸,眼中划過一絲複雜,低低“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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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府中侍女給無煙送來吃食,軟聲軟氣道:“娘.娘,請慢用。”
那是個在廚房幫襯的小丫頭,將東西放下,驚驚惶惶的探看了她眼,便逃也似地走了。
無煙心想,霍長安,倒真託了你的“福”。
她忽而喉嚨一癢,一口咸腥溢出,她吐到盂內,一抹暗紅,但她有事在身,也不理會,逕自出了門。
這個時辰,所有人都在外屋用膳,她在府中庭院慢行,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偶爾府中僕人和她打招呼,她也是微微笑著回應,直至走到魏成輝寢室外院。
她意態閒適的在四周散步,眼見幾個在院外經過的僕人都一一離開,到廚下取飯,她才慢慢走了進去。
她知道魏成輝的習慣,用膳後品茶,林林總總總有大半個時辰,這地方除去在邊防新兵訓練營任職的三哥,無瑕的兄弟無敗外,平日幾名兄弟姐妹都不敢輕易踏進。
可也事不宜遲!
然而,她非常仔細的找翻過書房內外,卻沒有翻到那封告密書信。
以魏成輝的謹慎,會不會已經將信燒掉了,不,不對,魏成輝應該也有興趣知道這個告密的人是誰,該不會輕易就將信燒了,必定留下來研究才是……
她眉心一蹙,往掛滿字畫的牆壁走去,一處一處伸手輕敲,敲到一副疑有暗格時,她正要將字畫掀起,查看機關,一陣掌聲遽然從門口傳來。
她心跳快得幾乎跳出嗓子。
“無煙啊,你如此脾xing如此膽識,可惜是個女子,若是男子,為父必定將你培養成你三哥那樣,將來呀,一同繼承這個家。”
男人冷冷的聲音已響在她背後。
無煙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轉過身去,果見魏成輝站在屋門口,魏夫人和無瑕在他身邊,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笑。
魏成輝倒不似日間脾氣bào躁,眸中透著幾分深遠莫測的味道。
“這次換過來,容為父猜猜你的心思。”他微微一笑,“你在找那封揭發馮素珍的告密信。”
無煙沒有言語,薑還是老的辣!魏成輝看她竟十分鎮靜,更贊了一句,“不錯,不愧是為父的女兒。沒想到你和馮素珍倒有如此一番jiāoqíng。”
無煙:“果然,女兒的心思無論如何都瞞不過父親。”
“只是,女兒委實好奇,父親如何得知,無煙會鋌而走險?”
“那就要問你的好母親和好侍女了。”
無煙一驚,不由得心生驚疑,魏成輝滿意地看著她眼中第一道驚色,“無煙,為父開始以為,這皇上不知怎的就瞧上了這大逆不道的馮氏女,這馮素珍也是福大命大,一番折騰非但無事反而官服原職。你呢,是失勢了,這身體又染著病,和馮氏攀上jiāoqíng,幾番維護,做的好啊,她好,就是你好。連玉能不念些qíng誼?”
“可是,原來為父錯了。你都要遠離京師了,分明是不把日後權貴放在眼裡。你和馮氏是真jiāoqíng。”
無煙又是一驚,魏成輝怎會知道她要離京?!
即使是母親,她也並未曾多說半句。
但魏成輝既然知道,她也不拐彎抹角,緊緊盯著父親,她說道:“是,女兒和馮姑娘是有所結jiāo,女兒今日兩次大不敬,但父親睿智,女兒徒勞無功,如今只想和母親、湘兒安靜離去,請父親成全,從此不再惹父親厭煩。”
魏成輝嘖嘖兩聲,眼中yīn深一點一點顯露出來,“你如此離去,豈非可惜?來呀,幫為父做一件事再走不遲。”
無煙心脈僨張,喉間又是一癢,“你怎麼知道我要離京?你到底想怎樣?”
魏成輝唇角勾起一絲諷刺的弧度,“為父說了,那得謝謝你的好婢女和母親。你怕節外生枝,千叮萬囑你那婢女,讓她不要告訴你母親,她到底還是跟你母親說了,想讓你母親勸你,留在京中,和那些女人爭一日長短,你那母親又告訴了為父,讓為父幫你。”
“早在湘兒回府那天,老夫便知道了。”
他說著大手一揮,無均從外面走進來,手中扣押著的正是被打到遍體鱗傷的湘兒。
原本該在庵堂等待的湘兒原來早被囚禁起來!
湘兒本半眯著眼睛,看到她渾身震顫,低低哭叫來,“小姐,我對不起你,我回府那天將事qíng告訴了夫人,想讓她勸勸你別走,我不知道夫人會告訴老爺,我不知道……”
無煙心頭一陣寒冷,她狠狠看了湘兒一眼,抬頭直視魏成輝,一字一字問道:“我娘親呢?”
魏成輝笑,“你不是很清楚麼,為父已將她送走,送到一個秘密所在。”
“無煙,你真的很聰明,今日竟敢拿碗擲我,讓為父恨不得立刻就將你和你那沒用的娘親攆走!若非早從你母親口中得知你心思,知你不會重返宮廷,我只怕真將你攆走了,今兒更不會一直派人盯梢著你,甚至連你潛進我書房也不自知。畢竟,無論你得寵與否,一個宮妃若然失蹤,定必引來宮中重視,可如今,你既和皇上都已說個清楚,遠走他鄉,那為父便再無後顧之憂。如此說來,這次真要感謝你娘親,她進我魏家多年,從無建樹,如今終於有了那麼一點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