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非離沒有出聲,鳳眸凝轉間,眼波流光越發幽深。
龍修文怎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一聲微嘆,“怎麼?九弟在謀思脫身之法?”
玉致突然急聲道:“不,我的內力還在,夏桑,你運勁試試,龍修文他在騙我們,我們沒有中余府那種毒。慕容琳已死了不是嗎,他根本就沒有這種毒——”
“是,稟皇上,晶瑩的武功也還在。”快快接過口的晶瑩焦急頷首道。
龍修文唇角笑意倏然收住,眸光一凝,朱七正驚疑,卻見半空中身形一頓,一個人已落到龍修文身旁。
確切來說,是兩個人。
因為,他懷裡還抱著一個。
廟裡眾人無不大駭,一時噤聲。
那人竟是徐熹,看顧龍非離長大的大太監徐熹!他手裡抱著的正是小皇子龍無垢。
他背叛了龍非離?!
“垢兒。”追追大驚,便要上前,卻教人飛快抓住手肘。
“別過去,危險。”男人低聲道,眉眼裡是關切。
霓裳看著從自己身邊走開的丈夫,微微閉上眼,眼睛閉上,卻閉上滿心悲涼。
龍修文沉聲喝問,“怎麼回事?”
徐熹躬身道:“王爺,諸劇烈之毒均有色味,這制衡武功的蘇筋之毒無色無味,如給王爺的信中所言,乃奴才昨夜投下,龍非離昨夜與眾官將吃酒,奴才負責眾人膳食,為免猜疑,又臆女眷不足為患,故只放毒於龍非離等人的酒水中。”
“嗯。”龍修文頷首而笑,“做得好。”
眾人驚怒,誰曾想過徐熹會背叛龍非離?
清風大怒,揚劍直指徐熹,“徐熹,你這老畜~牲!”
夏桑執劍護著龍非離,龍梓錦與寧君望便要搶上前去,將尚在徐熹懷裡熟睡的無垢奪回。
一直沉默不語的龍非離微一揮手,幾人一咬牙,退撤回去。
“你不是徐熹。”龍非離冷冷一笑,“曾在年府與朕jiāo手,後又妝容成方楚帆與朕易換蒼龍闕,宮變之日倒戈相向,玉公公,別來無恙?”
龍修文一頓,隨即仰頭大笑,“九弟,你果聰明!只是......晚了!”
他身旁的男人也是淡淡一笑,伸手往臉上一抹,齒白唇紅,那張臉不再蒼老。
廟內更無聲息,無人不跌浸在這無可意料之中。
龍非離低笑道:“七哥,徐熹已經死了,對不對?”
“嗯,徐熹在三年前已經被我親手殺死,相國寺里一直跟在你女人身邊的是玉扣子。你的好十弟迷戀溫如意,隔三岔五便前去探看,將你的消息說與她聽。”龍修文目光一挑,輕聲道:“九弟,你知道麼,你每年到煙霞鎮看年夫人的事,我從三年前就知道,路線時間,巨細無遺。”
“玉扣子,三年。七哥,你足足等了三年。”龍非離眉眼微闔,一笑之間,那張年輕俊毅的絕美臉龐已頹敗遍布。
“是,我等了三年。我在你手裡吃過一次敗仗,我以之為訓,不敢時刻掉以輕心,而你,安逸的日子過多了,已失去最初那份智穎警惕。”
“賜號封后又如何,不過是因為你到最後也沒有得到她,才將溫如意放逐相國寺,才攻下烏孫和給她封位,成全你的念想,你對她的感qíng其實早已變了,不立儲君,不碰女人,龍非離,你在騙誰?她的母親提出小皇子一說,這第四年,你便將你的女人和兒子帶過來。”
朱七qíng不自禁輕輕笑開。
龍非離一咬牙,沉聲道:“原來年夫人家裡早有你的伏線,你怕朕自此永不再赴煙霞,況且此次前來,朕將子嗣也帶來,你要一網打盡。”
龍修文沒有出聲,良久,凝向龍後神像,眸光慢慢落到龍非離身上,“九弟,我說過,我要你的天下還有你的女人,你怎麼就不信哥哥所說。不是說要告訴你一事嗎?片刻之前,我還有所顧慮,現在麼......你已無可還擊之力。”
龍非離眸光一沉,竟不覺跨步而前。
龍修文展眉而笑,“你知道嗎,便是在這個廟裡,我得到過她。我折了她的手腳,聽她在我身下哭。我一直不明白,她似愛你極深,卻沒有自盡相殉,後來你的人來了,我被你們追至林中,我藏在暗處,聽到有人說,皇上受了重傷,但已被從神廟裡救出。那時我終於明白,原來......她一直將你藏在這個廟裡。”
491一生等待——錯過了你(2)
朱七低下頭,看著身下緊緊抓著自己手腕的玉環和晶瑩,她無法搶上前。
“阿七,就這樣吧。”
玉環的聲音很低很低,“你也累了,就這樣好嗎。”
她淚水模糊,看著所有人的顫抖震驚,包括霓裳和玉致。
局清風執劍,目呲口張,跌跪在地上,只是大笑。淚水,瞬間滿目。
如謝敗的花,龍非離高大的身子一瞬彎屈成佝僂,眾人爭相去扶,卻無近得他身,才沾衣便教他震跌到地,追追坐在地上,又急又驚,牙光緊咬,怔怔看著他,又望望在玉扣子懷裡的龍無垢。
地上血跡斑斑。他今天一身白袍,在血沫跌滑進地面之前,早已將他的袍服染過。
百軟劍又怎能撐住他身體的重量,他借力站起,卻又跌下,他的唇角還別著輕弧淡淡,朱七卻終於看清他的眸里的瞋黑和水光。
這樣的目光,很久以前,她在白府里看到過。
脈脈銀霜,不驚不怒。
她想,她知道他此時的心境,因為她曾試過一次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