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
“看他意下如何……”
“不看!”
“接了婆婆出來……”
“不接……”
“快點!”我把她推向那散發著佛家威嚴的寺門,自己則迅即退後。
冷蟬兒得意地撇撇嘴兒,“巫族女人,被佛門聖地給降住了是不是?我還以為,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呢,真讓人失望。”又扔了幾句足夠讓人吐血熬肺的廢話,昂首邁向寺門。
我則找塊gān淨青石為座,靜侯佳音。
那道寺門,我並非進不得,只不過,婆婆在裡面並非囚禁,單為進一道門便與各方神明釋出的迫壓力道對撫,未免làng費。
但稍坐未久,即有感一絲小有所成的力道漸形bī來。在其bī近到身前時,我拈指拂去,“是誰?”
“我。”一團凡人難見的塵霧中,站出一人。
“小臭冰。”是多日不見,身形拔高、臉孔削長了的小臭冰,雲忘川。
他開口即道:“你能放過他們麼?”
“他們?”我曉得了他來意,“你的父母?”
“我的?”
“就是‘你的’,你和天女的父母。”與那對男女無關,是我這一生最感談巫神慈悲的幸事。“你來,是為他們求qíng的?”
小臭冰……長大的小臭冰,不再適宜小臭冰這個“愛稱”,權且稱他的全名雲忘川罷。
雲忘川想必對我的話有兩三分的領悟,“巫界中發生何事我並不清楚,我只是認為,他們是我的父母,我不能坐視無睹。”
“你的巫術從何處學來?”
“身為巫人,對一些基本的術力本身便能無師自通,何況,我曾飲過你……”他攢眉止語,默然良久道,“前一段時間,瀰漫天下的那些謠言,與‘他們’有關?”
“不然,他們也不至於被押解到此,接受公審。”昨日,即是公審之日,大巫師被判斬刑,雲氏首夫婦則是終身監禁。
“可以放過他們麼?”
“皇帝不會放的。”一斬一禁,斬者身首異處,禁者老死牢內,意在宣告世人,巫人也不過是血ròu之軀,長生不死實乃痴人說夢。
“如果你說話……”
“我說話沒有那般好使。”
“我知道你不會放的,我來找你,也只為試一試。”雲忘川那張肖似天女的臉豁然神重,“告辭了。”
我本想和他多說兩句話:這些日子,他身在何處?可與小嬋玉團聚?但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沒給我任何閒話的機會。
我也未能如願接上馮婆婆。
冷蟬兒轉述無雲大師的話道:“滄海施主未來仍然多變,此時接人回去,害大於利,不如待一切塵埃落定,再來一家團聚。”
馮婆婆也傳來如是訊息,囑我行事務必謹慎。
未來仍然多變?行事務必謹慎?
接著婆婆,再去和娘聚首,離開巫界也好,還在巫界亦可,一家人遠離紛撓,平平穩穩的過日子……不可以麼?
還能如何多變?還要謹慎何事?是我把事想得太簡單,還是他們習慣把事想得複雜?
既然暫且不能接婆婆同行,我不如先返巫界看望娘?我以平凡小海的面貌行走兆色城街巷間,腦子轉來轉去,儘是這個念頭。
不想再有與故人相逢的驚喜,恁大的兆色城也並非只一條萬榮街有美物可食,坐在偏僻小店,吃著平凡好料,想著太后壽宴上的珍饈佳饌,不時暗發感嘆:同為裹腹食材,皮相天差地遠,被賦予的重視亦是地遠天差,同物不同命啊……嗯?
忽然湧上的頭暈目眩是怎麼回事?我qiáng撐額角,力掙雙眸,但體內的睏倦仍源源不絕襲撓而來。而且,眼竟似花了,不然,我怎看見雲忘川自小店後廚間行來,在我面前落座?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他確定存在?而且,還沉沉有語,“但我不能不盡為人子的本分。我只要拿你,向秋皓然還是秋長風都好,換‘他們’出來。自此,我才能與‘他們’真正切斷瓜葛。”
他在我飯中下了東西?如此意念一閃,我qiáng自念決除之。
“是巫神廟裡的香灰,摻上這外面的普通***,就有使巫者昏迷之效。但我知道它對你頂多有半刻鐘的功效,所以,我提前知會了秋皓然和秋長風,按時間,他們馬上就要到了。”
他們……會不會到?若會,先到的是秋皓然還好,若讓秋長風看見我以小海的面貌,卻頂著巫女身份,以他此時的記憶,該如何設想此事?
“你這個混帳東西,我那時就不該救你!”我竭力高聲,讓自己意識不致沉淪,也為吸引外人注意,“我救你,你卻要害我,你該死!”
“我不會害你,你……我昨天到牢內,本想救出他們,但蒼山守在那裡!他告訴我事qíng的來龍去脈,你為了你的母親可以不顧一切,我也只是為了那兩個生我的人盡一份力而已,我不能什麼也不做!我不會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