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覷見他眼裡爍出的興奮光芒,“如何震懾?”
“山人自有妙計,哈哈……秋長風那廝,活該被瞞著,哈哈……”
又來了。我周圍的人,有沒有一個正常的?我很同qíng地忖思著,同qíng自己。
河州城前,一月之間,連開三役。
第一役,皇帶與襄陽侯。
第二役,秋長風與襄陽侯。
第三役,竟是一場三方混戰。
“襄陽忒是狡猾,我們中了他的算計了!”有謀臣懊惱道。
“是,的確詭詐多端,竟引得我們與朝廷兵馬打在一起,襄陽侯太卑鄙!”有武將咆哮。
“幸好國君及時下令撤軍,不然被襄陽侯從中漁利,就更教人氣惱了!”
謀臣武將,各抒胸臆,多是忿忿不甘之聲。正位上的秋長風坐得猶是四平八穩,顏淡笑淺。
“各位也不必如此憤慨,所謂兵不厭詐,在戰場上。以任何方法制敵都是最平常事。”白衣秀士裴先惑道,“何況,以上種種變故俱在國君意料之中。”
“哦?”諸人齊愕,“國君意料之中?”
“正是。”秋長風依然未語,裴先惑侃侃而言,“與朝廷兵馬起戰,是早晚之事,這一點各位心知肚明。那日天有淡霧,襄陽侯子我們與朝廷兵馬遭遇引起兩方誤斗,國君早已識破,但將計就計,是為藉機試探朝廷兵馬的戰鬥力。唯如此,真正開戰時,兵士才不會再心存畏懼。”
“有道理。”有人拈鬚點首,“兵士們對著皇家兵馬,多少都會存著一絲忌諱,那一場戰下來,雖然我們也小有傷亡,但總是讓他們明白,所謂御駕親征,也不過如此。國君妙算,妙算。”
當即有人附和:“國君妙算,我等管窺蠡測,汗顏之至。”
秋長風擺手,開口:“各位不必妄自菲薄。等在我們前面的時手,都很qiáng大,小覷不得。本王要仰仗的,是各位的謀略,大事非本王一人所能成就。”
臭狐狸,還說得出這般虛懷若谷的話,罕見吶。
“願為國君盡忠效命——”山呼海應,滿帳人群跪落。
僅一語話,就引得這般?這就是臭山頭和我提過的“馭人之術”?
待激昂的群qíng稍作平息,裴先惑又道:“只不過,因那場戰,皇上發來詰救,國君回書稟明誤戰之因,而皇上再發諭命,要國君進河州城面稟因由。”
“要國君親去?那可不成!這一去,勿庸置疑,必定兇險至極。”
“但若不去,等於提前撕破臉面,這個時候,並不是最好時機。
“那也不能讓國君以身犯險!”
秋長風抬手示意,止了諫言紛紛,“各位莫擔心。這一趟,不去,也不必一定要撕破臉面,去了,也未必兇險。皇上還想要我們與襄陽侯決一死戰,在這樣的當下讓本王發生不測,也只是替襄陽侯除去一個敵人,又激起諸位死抗之心而已,害大了利,皇上恁般聖明,不會行那等的糊塗事。”
“但若皇上扣住國君,脅迫臣等與襄陽侯軍馬決戰,又當如何?依微臣之見,不如不去。”
“想扣住本王,是那麼容易的麼?”秋長風挑眉淡哂。
臭狐狸,如此自負作甚?你再大的本事,到人家地盤上,千軍萬馬,你還能怎樣?
“不過,如此關頭,本王自是不會去的。”
……臭狐狸,說話不能少拐些彎彎麼?我撫著肚子,好不生氣。
“魏將軍,柯將軍,馮將軍。”
“末將在。”
“第二匹兵馬將至,本王任命魏將軍為二路元帥,柯、馮二將為昏帥,繞領十萬大軍,在雁dàng山高處紮營,待命行事。”
“末將遵命!”
“先惑,那五萬兵馬也已到指定之處,你前去接應。”
“是。”
“大戰在即,各位當各守其責,不得鬆懈!”
“臣等遵命!”
59
這一天還是來臨。
戰爭本來就是一樁殘酷至極的事,在寒冬季節開戰,就在殘酷之處,額外多了慘與苦。
河州地處中原,冬日寒時,雖不至於日日冰雪連天,但少不得天寒地凍,風過如刀。在這樣的天氣時分里,呆在生有暖爐的室內足不出戶都會埋怨老天爺不夠厚道,那些需出兵作戰的人呢?除了受戰爭隨時害命之危,不管是帥、將、兵,包括秋長風這階的貴人,都裹脅在這一片無邊無際的寒冷里,避之無處。
而這日,天降大雪,天地盡被素色所染,蒼蒼茫茫。天之下,地之上,三軍遭逢。
這一回,各方俱舉兵而出,志在傾力一搏,勝者為王。而此之前三方各有勝負的十幾場大小時役,只不過為觸虛實,以測深淺。
著紅色兵服者,為秋長風兵馬;藍色兵服者,屬秋遠鶴;淡huáng色兵服者,天子之屬,另有綠服人馬簇擁左右,為擁帝的渭北大軍。
在皓白世界內,俯瞰各軍涇渭分明,旗密如林,龐大若斯,亦渺小若斯,悲涼之感頓生。
“等一下,會不會天地變色,日月無光?”蒼山問。
“那你該問天地和日月,不該問小海。”我答。
“小海,你不乖哦,山哥哥在這樣天寒地凍的時候陪伴你左右,你還在敷衍山哥哥。”
我的確很敷衍地拍拍他的肩,眼光未移。他一逕哀叫:“冷啊冷啊,小海,山哥哥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