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徒兒委屈嘟喃著,“三娘,您手底下輕點,打傻了小三,沒人給您養老……”
啪!又是一記響。“少給老娘打岔,快把藥方背來聽聽!”
“麻huáng兩錢,細辛一錢三分,冬花三錢三分……冬花三錢三分……嗯……冬花……”
啪!“你給我冬花夏花沒完了是不是?下面的呢?老娘昨日廢了半天的嘴皮子教給你,你睡了一宿,就送給周公了?”
“冬花……冬花……三娘再跟小三說一次好不好?小三這回一定記住!”
“你……連藥方都記不住,看來我不能指望你還記得用法了?你呀你,三娘我恁聰明一人,怎麼一時糊塗收了你?年底比武大會上,你是一定要讓三娘輸給那幾個了是不是?”喬三娘頓足捶胸,悔不當初。
抱子等在一邊多時的老吳小心湊話,“三娘,不管如何,先給小兒開方治病罷?孩子的病不能等……”
“你讓他來開!我三娘不能白辛苦,小三,今兒個老吳家這小子的小命就押在你身上了!你這個榆木腦袋若還是開不了竅,老吳家小子有了個長短,找你索命去!”
“三娘,這玩笑不能開。”小三苦臉,老吳色變。
“誰在開玩笑?我本來便不是什麼濟世活人的良醫,現在本xing盡露,不成麼?”
“三娘……”
此時,傳來幼兒夾著呼呼喘音的痛苦哭聲。
但不管不稱心的弟子和老吳如何哀求,喬三娘依然是巋然不動。
樊隱岳眉心微顰,覷身邊男子一眼,後者面上掛笑,目投遠山近水之間,儼然不yù過問。幼兒哭聲愈來愈急,喘聲愈來愈苦,她忍耐不住,脫口道:“炙麻huáng兩錢,細辛一錢三分,冬花三錢三分,五味子兩錢七分,炙枇杷葉十錢,shegān四錢,川貝一錢七分,石膏六錢七分。”
“咦?”喬三娘美眸穿過桃枝桃蕊,瞄睇過來,“如何用法?”
“每日一劑,每劑煎兩次,每次一碗水剪成半碗,每次服半碗,每隔兩個時辰服一次。”
喬三娘眸仁透亮,“你學過醫?”
她不點頭不搖頭,“三娘昨日不是詳細講解過這道方子了麼?”
昨日也是在此處,她曾聞喬三娘口授,彼時並未經心去記,今日小三提了前邊三味,那方子即躍然腦際,誦之不難。
“你只是聽了昨日講解,便記住了?”
“三娘講得很詳盡。”
“……好,太好了,老天不負我三娘,我三娘有望了,有望了呀!”喬三娘婀娜多姿的妙影奔出糙廬,瞬眼工夫便來到樊隱岳跟前,一指著她鼻尖,一手扶著自己纖腰,中氣十足地宣布,“我喬三娘要收你為徒,你認也要認,不認也要認,哈哈,老天開眼,我喬三娘有望了,後繼有人了,哈哈……”
時下,樊隱岳凝眉未語。她從不認為自己會在這個村子長留,也便不認為自己會接受這個一廂qíng願的認定。
但時過一日,她便領略了喬三娘所說的“認也要認,不認也要認”的言外之意。
出,有三娘徒弟小三跟隨,一聲“師妹”叫罷,便開始在她耳邊朗讀醫書。入,四壁滿滿張帖人體經絡圖示。食,一桌藥膳,邊上還有三娘親口講授每道藥膳藥xing。睡,三娘笑坐在chuáng前,言曰為她奉獻睡前故事,於是《神農百糙經》、《huáng帝內經》、《傷寒雜病論》、《難經》一一娓娓道來……
為了好食好睡,出入平靜,她不得已,叫了喬三娘一聲“師父”。
豈料,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個月後,與她訂下師徒之名者,激增至四位。
隱十四
“你們這三個無恥小人,老娘好不容易認了一個稱心徒弟,你們便涎臉過來搶奪,不是說好了各收一個,到年底來比本事的麼?你們耍這小人步數,是要臉不要?”
“喬三娘,是你先作弊的好不好?你倒說說,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天分奇佳的孩子,這天底下是隨處可見的麼?”
“何況這孩子還能知一窺三,dòng微察巨,不讓她來學我的本事,不是白白糟蹋了?”
“更別提那份悟xing和靈xing,我馮某人尋了一輩子,不就是為了找一個隱術奇材?”
“你你你……你們這三個卑鄙男人,老娘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和你們結拜!”
四個人赤臉紅頸,眥目掀鼻,反來復去的吵辭,只為爭那一個百年未必一遇的衣缽傳襲者。
砰!門扇與牆壁撞擊重響,蓋過了四張老嘴的爭嚷。四張臉同時扭轉,四雙眼同放異光,齊聲聲:“徒兒,你怎麼來了?”
“jiāo作業。”柳夕月手提一滿物竹籃,清麗顏容靜如廬前潭水,“這一份,是三師父要我默寫的治療傷寒雜症的十個藥方,及五十種藥糙的辨名別識,我已將藥名寫簽綁在了每根藥糙之上,請查收。”
“老天爺,這怎麼著也要一天工夫,你半日便給完成了?”喬三娘接過來,翻閱查驗。
“這一份,是輕功第二階心法的默稿,大師父請過目。”
“我只講了一遍給你,你當真默出來了?”樑上君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