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份上,看來今日不得不向前走一步。慎太后嘆道:“倘若皇上覺得哀家cha手多了,不妨儘速選一位皇后罷。魏昭容德行有失,自難為後。容妃家世不濟,不堪扶持。如今後宮裡,論及門第、品行,也惟有淑妃……”
兆惠帝搖首:“淑妃賢良有餘,威望不足,不足以鎮服六宮。”
“一國之母要得就是賢良淑德,以德服人方稱得上‘威’,廣播賢名方稱得上‘望’,哀家記是皇帝先前也曾將淑妃列位後位人選,可是她近日做了什麼失德失儀之事?”
稍作沉吟,兆惠帝問:“淑妃若成為皇后,母后認為她能活到幾時?”
“嗯?”
“魏藉苦心孤詣想他的女兒成為後宮之主,如今後位空懸,他姑且還能忍著,一旦這個覬覦多年的位子被人占踞,老羞成怒之下,忤逆犯上諒他不敢,將氣撒在替而代之的那人身上還是有的罷?”
慎太后微愕,兩眸緊盯兒子諱莫如深難察喜怒的面孔,道:“皇帝……知道?”
“在母后的心目中,您的兒子如此昏聵無能麼?”
“皇帝既然一直知道魏氏一族的野心,為何任他們在朝堂得勢,後宮放肆多年?”
“智慧如母后,也不明白?”
慎太后兩眉深蹙,道:“薄家初亡之際,你需要借用魏家的人來肅清薄家殘黨,哀家可以明白,但為何其後任其培植朝中勢力,不怕出現第二個薄呈衍?”
兆惠帝失笑:“魏藉永遠成不了薄呈衍。”
慎太后一頓,道:“不管是謀略和氣度,魏氏的確望塵莫及,但其人行事不擇手段,箇中的yīn狠卑劣也是薄氏所不及的。”
“正因如此,魏氏養育不出雍容大氣的女兒。”
縱然如此,皇帝不也寵愛了那個膚淺張揚的魏薰多年?慎太后很想這般反詰,但今日的展開已是太多,不宜步步緊bī,道:“允執的事,皇上意yù如何理會?”
“母后既已做了決斷,朕自當尊重。可是,朕有句話想提前告訴母后一聲。”他將茶盞放下,修長白皙的十指扣在紅木案上,對比鮮明地映入太后眼帘,“薄光她不應成為母后雷霆手段的棋子之一,得放過的時候就放過罷。”
皇上這是……警告?這下,慎太后是切切實實地怔住了。
多年以來,為保全自身還有母家,她在自己的兒子面前事事小心,收盡鋒芒,還是不夠麼?稍久,她幽幽道:“哀家一向疼愛光兒,又捨得對她做什麼?哀家還記得當年是皇帝與允執達成了兄弟間的默契,從那時起,薄家的小四隻屬於允執,但願這段往事永遠是你們兄弟qíng分的見證。”
兆惠帝哂應:“多謝母后的提醒,兒子謹記。”
這一笑,是皇帝的主動緩頰,慎太后也願更換氣氛,展顏道:“皇上若得空,也多到德馨宮看看容妃和瀏兒罷。瀏兒正值瘋長的時候,兩三日不見便似大了一圈,真真教人疼煞愛煞。”
“是呢,瀏兒越看越是可愛。”
“是罷?哈……”
偏殿內歡聲笑語,依稀透進殿外侍者耳中。正走至廊下的司晨隱隱耳聞,向寶憐道:“太后娘娘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近來事多,太后難免cao勞了些。”寶憐掃一眼她手中執的薄冊,“司尚宮是有什麼要事呈報太后麼?”
“容妃娘娘明日到相國寺為皇上和太后祈福,尚有些事需要太后娘娘定奪。”
寶憐莞爾:“司尚宮行事嚴謹,太后最是放心的,您有什麼事和內侍省商量就好。”
司晨肅顏淡聲:“事關二皇子,司晨不敢擅做主張。”
~
是夜,衛免再度潛入薄府,遞來近訊,問:“橫生這等枝節,你可有法子知會對方取消行動?”
薄光顰眉深思半晌,道:“的確是變生肘腋,不過……未嘗不是好事。”
“何解?”
“改日我再向衛大人解釋,計劃不變,還請衛大人做好接應。”
翌日,相國寺山門大開,huáng沙鋪地,虛待身份貴重的香客。
但,容妃娘娘的儀駕始終未能到達相國寺前。
七四章[本章字數:3103時間:2013-05-2922:22:40.0]
這個冬季,以一種異乎尋常的喧囂作為開始。
容娘娘娘出宮進香,儀駕經過前往相國寺的必經之路征西巷之際,突有數十道蒙面人影由兩旁房頂躍下,一陣迷煙瀰漫下來,隨行人員皆癱伏在地,待諸侍衛恢復了行動能力,鳳輦中的容妃娘娘早已不見。
幾乎是在同時,身在薄家的薄光也受到了數名黑衣客的襲擊,其時恰逢薄良出門採買,她借著一點所剩無多的藥粉虛張聲勢,被由後院追到前院,危急關頭,上門探病的衛免破門而入,黑衣客隨之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