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抱著瀏兒坐轎回去罷,我一個人走走。”
走出康寧殿,抬頭看天色還早,又難得是個暖和天氣,她將裹在小狐氅里的胥瀏遞給緋冉,自己踏上了一條岔路。如這般,不走既定的路線,也能到達終點,探幽尋奇之餘,尚有另番體驗。
不過,這體驗里也包括暗藏殺機就是了。
對方出現的方式毫無水準,枝葉內的窸窣聲足以令任何一個獨走此間的人心生警惕,是而她加快了腳步,這也恰恰激怒了對方。一聲尖厲的咒罵後,一個披頭散髮的形影衝出樹叢,向她撲來。
薄光邊向旁邊躲閃,邊意圖透過那層層亂發看破對方真容。
來者首擊不成,叫罵著高舉一泛光物什再度撲上。
這個攻擊的殺傷力委實不敢高估,雖形若瘋狂,卻兩足虛浮,給了她大把的時間逃逸。
“姓薄的賤人你敢走?把我害成這個模樣還敢逃!賤人,我殺了你!”那人厲聲叱叫,緊追不捨。
姓薄?她心中一動,忍不住回頭,頓時無暇留心腳下,右足踩中了凹處,跌坐地上。
“姓薄的賤人,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來者悽厲叫著,兩手共攥利物刺下。
她疾向旁邊翻滾,頸間一痛,有感利物的尖銳處擦了過去,且後腦撞上樹gān,眼前星光閃爍。
“賤人受死!”對方捲土重來。
“啊,來人啊,有刺客!來人,救命——”是緋冉,回到德馨宮裡久不見薄光回來,眼瞅天色落暮,特意接應來了。她目睹這千鈞一髮的險況,喊猶不夠,尚順手抄起一截gān枝沒頭沒腦向兇手砸了上去。
附近巡羅的侍衛聞聲向此間靠攏,那人反身鑽進樹叢。
“您沒事罷?”緋冉扶起薄光,問。
她先摸了摸腦後那處腫包,後將手探向頸間的傷處,覷著指尖的鮮紅血漬:“果然沒毒。”雖然受傷的剎那已有感知,還須親眼鑑證方可。
“您……”緋冉啞口無言:這時候,換了後宮裡哪位主子不是嬌軀戰慄魂不附體?
“薄司藥?”侍衛們步聲急促,為首者正是衛免,“可曾受傷?刺客何在?看清是何人了麼?”
“受了點輕傷。刺客向那個方向跑了。沒有看清面目。”她析樓分條一一作答。
“你們幾人向東邊追下去,你們幾個將這近處方圓仔細搜索,不可放過任何一絲疑處!”衛免指揮若定。
她見太好不慶幸:“今兒幸好輪到北衙禁軍值守宮廷,倘遇上的是司大人,少不得有一番婆婆媽媽。”
衛免回身:“此處離康寧殿最近,我送你過去,先將你頸上的傷料理下罷。”
“這點傷哪需要驚動太后?”她大搖其頭,“才夸衛大人jīnggān,這麼快便羅嗦了。”
衛免正顏凜色:“薄司藥此言差矣,衛某既負責宮廷護衛,便當保證禁宮內諸人安全。有人膽敢在禁宮行兇,當然須報與太后知曉。”
她拿出帕子,一手按在傷處,嘟嘟喃喃:“二姐也曾在後宮遇刺,到最後不也不了了之?我偏不過去,衛大人能奈我何?”
緋冉偷眼瞄了瞄衛大人的僵硬臉色,竊笑道:“衛大人職責所在,薄司藥別為難人家了罷。奴婢扶您到康寧殿向太后娘娘稟報一切,也好儘快抓到行兇者,免得今後提心弔膽不是?”
“我聽姑姑的。”她乖聲,“不過,我不放心瀏兒,姑姑還是回德馨宮,我一人隨衛大人去稟報就好。”
“您的傷也該趁早上藥,別留下疤痕。”
“我到康寧殿後立即用藥,姑姑不必擔心。”
緋冉這才作別。
衛免旁觀者清,道:“她對你的擔心不似作假。”
她壓聲道:“緋冉姑姑jīng明能gān,若是為己所用,當然最好,但還沒有到了推心置腹的時候。”
禁宮內苑,不宜多言,兩人行往康寧殿。
“你的傷當真不要緊麼?”衛免覷她一手始終按壓頸上,問。
“傷我的是只女人用的簪子,雖然確定沒毒,但在那等髒污的手裡握著刺進本大人的身上,想想便令人不快,還是多留點血清除下的好。”
衛免眉鎖如川:“你明明是個醫者,還有這等潔癖?”
“行醫時和平時是兩回事。”
衛免不以為然,但生來不是喜歡奚落的本xing,遂道:“對方用得是什麼材質的簪子?”
“非金即銀。”
“你沒看清對方的面目,卻看清了兇器?”
“那人披頭散髮,臉上還似有什麼東西……不過,罵聲雖然嘶啞,肯定是個女子沒錯。”
“女子?”衛免一怔,“你方才怎不早說?我也好吩咐他們按此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