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惠帝身置暖閣,推窗俯瞰。
王順忐忑道:“皇上,這風太涼,您還是……”
“王順,朕雖然沒有和你說起過,但你應該明白朕當初為何選的是薄家二小姐罷?”
“奴才不敢妄揣聖意……”
兆惠帝氣哼:“說是不敢,你們哪一個哪一天不是揣測著朕的心qíng說話做事?朕難得想聊聊天,你倒矯qíng了?”
“……是。”王順訕訕一笑,“奴才斗膽。皇上選二小姐為皇后,固然因為二小姐有母儀天下的氣度,說到底,您主要還為了明親王爺。明親王喜歡四小姐,皇上為了兄弟之誼寧願忍痛割愛……”
“連你也這麼看,朕的確是個愛護兄弟的好兄長呢。”兆惠帝眼睛依然追著窗外那道移動中的妙影,天色愈來愈暗,影像愈來愈遠,雙目兀自我行我素,不肯收攬,“如果那時她喜歡的不是允執,朕不會那麼做。”
王順眼瞅他沒有回到爐火旁的跡象,只得抓起剛剛卸下的貂絨披風趨前為主子披上。
“因為允執是朕的兄弟,因為她喜歡的是允執,因為朕還有這萬里江山需要顧全,種川因由,朕在那時願意放棄。可是,如果她走向的那個人不再是允執,朕又何必自尋煩惱?”
王順下意識捋著主子的視線眺下去,輕而易舉地尋到了與人談笑風生的薄光,轉眼了悟主子的言下之意。
“奴才聽說明親王如今對四小姐仍是諸多關懷……”
“朕給了允執時間,他也應該曉得朕在這樁事上的仁至義盡。”
“奴才覺得四小姐和司大人的相處明明朗朗的,沒有半點的曖昧。”
“你幾時見過她容許別人近她的身?”
王順緘聲:照這qíng形,看來皇上是鐵下心了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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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怎想到來找小弟喝酒?”王運問。
內侍監的舍室內,王順酸眸乜斜:“你這話說的?今夜既然大哥和你都不當值,來找自己的兄弟喝杯酒有什麼出奇?”
“一般不當值的時候,大哥不是只喜歡到宮外的宅子裡住著,說是松一口在宮中時總得懸在嗓眼的氣麼?”王運不好酒,更是為了保持清醒,每口淺嘗輒止。
“大哥的話,你清楚記得是不是?”
“這是當然。”
“那麼,大哥下面的話,你給我一字一字聽好了,這可是攸關你今後前程的大事,走好了,你沒準就是這宮中太監里僅次於大哥的那個。”
王運大喜:“大哥請講。”
“耳朵送過來……”
“……好!”王運聽罷,連連點頭,“起先已然覺得有點奇怪了,現今聽大哥這麼一說,這層窗戶紙也就捅開了,好事,這是好事,容妃娘娘是好人,要是……”
“你也不是才進宮的,怎這麼個毛躁xing子?”王順狠瞪這個義弟,“為兄告訴你,是想你好好謀劃一下,別只顧著愣頭青似地往前鑽。”
“是,小弟明白,小弟明白的。”
王運焉不明白?第二日,他趁早趕到德馨宮,叫出了方起不久的緋冉,瞅著個四下無人的僻靜地方,一氣耳語。
兩人心領神會,且待時機。
八五章[本章字數:3108時間:2013-06-1000:22:28.0]
出乎薄光意料,僅僅兩日,刺客落網。衛免將人押進康寧殿,太后本意是jiāo給宗正寺打理,正巧皇上駕臨,故而改在康寧殿正殿,命協理六宮的淑妃主審。
“你是冷宮的劉氏?”淑妃勉為其難地直腰凜面,“你與薄司藥無冤無仇,為何行兇?”
“誰說本宮和這賤人無冤無仇?當年,就是姓薄的那個賤人誣陷本宮,害本宮身陷冷宮!”被司正司兩名行刑宮女按壓雙臂跪伏殿央的亂發蓬頭衣衫襤褸的的冷宮怨婦尖厲罵罷,忽然瞥見了置座一畔的兆惠帝,怨毒充斥的眼內瞬即柔qíng萬縷,“皇上,臣妾當年的冤屈您沒有聽,現在您該聽得見臣妾的話了罷?臣妾……”
“淑妃在問你話,如實作答就好。”兆惠帝語氣平直。
劉氏涕淚橫流:“皇上難道您還沒有看清薄年那個賤人的真面目?您不是已將薄家給法辦了?那麼您就該曉得薄年是個口蜜腹劍……”
薄光突然離了椅座,俯在此人面前:“你幽居冷宮,如何得知薄家破敗的消息?”
“你……”劉氏幾度想掙脫控制撲上前來,“你這姓薄的賤人離本宮遠點!”
“你口口聲聲‘本宮’,你的‘宮’不過是一座冷宮。”
“你這賤人住嘴!”
“從冷宮那你伏擊我的地方也有一段路程,你是如何到那裡的?又如何確定我會經過那裡?”
“呸,你這賤……”
“淑妃你是如何做這個主審的?”慎太后厲叱,“連一個廢妃也壓制不住,又如何能打理六宮?就如方才光兒所問的,你一一都要問出來,哀家到底看看是誰敢唆使廢妃在後宮裡行兇殺人!”
淑妃臉色一白,應了一聲,將薄光問詢一一複述。
劉氏冷笑:“沒有誰來唆使我,我在冷宮多年,侍衛門早已放鬆了警戒,平日便常趁著天黑四處遊走,今日遇上這個姓薄的賤人是她註定該死!”
淑妃偷瞥太后神色,心下一橫,道:“你這些話留給宗正寺的刑獄們說去罷。你們將她jiāo給宗正寺,把司正司和宗正寺的刑法全在她身上過上一遍。”
劉氏多年冷宮雖已半瘋,但剩下的一半神智還能使她辨別出宗正寺刑法的舒適與否,當下即駭得慘叫:“皇上饒命,饒命啊,饒命!臣妾……”
薄光冷不丁出指撩起對方臉上亂發,道:“你的臉再不醫治便徹底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