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順重重頷首:“奴才對天發誓!”
“那麼,今後便有許多事拜託王公公成全了。”她起身,向外走去。
“四小姐,外面下著雨……”
她聽若罔聞,提足邁進雨中。
外面守著的高猛、程志驚見,撐傘跑來。
“拿開。”她道。
“四小姐……”
“我說拿開——”她揮臂,重重打在傘杆上,回首時,雙眸血紅,面孔青白,“你們沒有聽到麼?我說拿開,拿開——”
守在前方廊口的綠蘅聞聲跑來,一把將她抱住:“四小姐,您索xing哭一場……”
她目度忽爾又深若暗夜,唇內嘶嘶有聲:“你們既然稱我為四小姐,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為什麼自作主張?你們想要什麼想要我怎麼做為何不直接對我說?我死去一個爹爹不夠,為什麼還要失去第二個爹爹?”
“四小姐……”綠蘅且懼且悲,淚水漣漣。
“綠蘅你哭什麼?”她轉頭看著近在咫尺的丫頭,“你生得這麼俊俏,哭腫了臉不嫌可惜麼?”
“哇——”綠蘅再也不能自已。
她摸了摸自己頰邊落上染來的水漬:“同樣是水,雨是冷的,淚是熱的,卻沒有一樣是我自己的,不奇怪麼?”
“四小姐……您不哭,奴婢替您哭……哇……”
“隨你罷,反正老天也在哭。你聽過一句詩麼?浸yín天似漏,沮洳地成瘡……”
趁這時,高猛悄悄把傘擋在主子頭頂。
她容色丕地生變:“我說把傘拿開,你沒有聽到麼?你們這般不聽不從,我說過的話又算什麼?我的存在算什麼?拿開,拿開,拿開——”
猝地,她腳下無力,猝然跌坐在濕水淋淋的石板路上。
綠蘅慌忙屈身:“四小姐起來,您起來啊……”
她眉目淡然:“把良叔叫來扶我。”
高猛男兒淚落:“四小姐,您不要這樣,您不能糊塗……”
“把良叔叫來扶我,告訴他,他不來,我便不走。”她執意道。
高猛、程志、綠蘅,連同跟上來的王順,群手急yù來攙。
“良叔在前院等你過去。”有人道。
她仰面,看著分開眾人擋在自己頭頂的男人。
“小司大人?”她問。
“是小司大人。”後者語音平淡,“良叔為薄家cao勞一生,也該早日入土為安,你既視他如父,不該為他披麻戴孝送上一程麼?”
“說得對。”她推開諸人手臂,撐地站起。
綠蘅急道:“您衣服全濕了呀……”
“去換。”司晗道。
她行向繡樓:“那就去換。”
“小光……”此時最不宜的一件事,是隨她的悲傷起舞。因為,她此時的傷痛,宛若無底黑dòng,一個不慎,淹沒她,淹沒他,淹沒所有人。可是,心疼在,憐惜在,愛更在,他終是沒辦法心硬到底,“司哥哥在此處等你。”
她搖首:“不必了,我認得這條路,司大哥去罷。”
司晗佇足不移。
她想起了某事,回身:“我一連睡了這幾日,什麼也不曉得。不知太后娘娘可曾說過良叔為何出現在康寧殿?”
司晗尚未啟齒,一道正巧邁進偏院來的身影聞言,代答:“因德親王路遇令兄之後,有人報說曾見令兄與貴府的薄良一起出現,太后yù探聽一下令兄近況,不想未及兩句,薄良即自斷心脈。”
“是麼?”她目光掃過對方,“良叔許是誤會了什麼罷,他就是這般剛烈,王爺想必知qíng。”
明親王凝覷著她空白無物的容色,淡道:“他完全不必走此死路。”
“說得是。”她彎眸釋笑,“驚駕之罪非同小可,良叔死了,可需要薄府有什麼人承擔這個罪過麼?”
胥允執窒顏失語。
司晗淡淡道:“快去換衣服,你多日不曾進食,不能再著了涼。”
她搖首:“王爺在此,薄光唯恐失禮。”
“什麼失不失禮?朋友你快去把這身濕衣服換下來,鸞朵陪你!”一道苗條影兒掠來,半抱半推,劫了薄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