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悅冷嗤:“我從未欺騙王爺。”
“你喜歡含笑花麼?”
齊悅丕地一窒:“當然……”
“不喜歡。”薄光委婉接口,“令尊曾道,在我離開天都城後,他為將你送進明親王擇選王妃的範疇,好生揣摩過明親王的喜好。明親王喜歡含笑花,是而,你必須喜歡,令尊甚至請了位名師傳授你養植含笑之道。”
齊悅力持從容:“我愛王爺,投其所好有何不對?”
“沒有不對。但,是你要說夫為妻納不是?夫綱代表著妻子絕對的順服與坦誠,你以欺騙開始,且使你的夫主長年活在這種謊言內,何綱之有?”
齊悅面抹窘意:“你qiáng詞奪理,穿鑿附會!”
“再談五常。令尊為了你這位愛女的婚事,不惜陷害同儕,致使包括家父在內的數位朝臣橫死,引得不止薄家一門的數戶人家家破人亡,何仁之有?何義之有?何禮之有?何智之有?何信之有?”
齊悅咬牙,僵聲道:“這是你栽在家父身上的罪名,家父受你脅迫,不得不認罪罷了。”
她輕笑:“方才還那般正氣浩dàng,大義凜然,換到自己身上,便是另一番說辭了麼?明親王妃的正義,不過爾爾。”
齊悅面上青紅jiāo錯,不勝難堪。
白果心生不服,援聲道:“就算你說得是真的,那是齊姐姐父親做過的事,與她沒有gān系。”
這“姐姐”“妹妹”的,好生令人羨慕唷。薄光笑靨如花:“這是你白孺人的邏輯,你們的齊王妃可是位深受閨訓、飽受禮儀教誨的大家閨秀。父為子綱,子女對父親也須無條件的敬畏服從,你不曉得,不代表齊王妃不明白。”
白果最恨人說自己不曉禮儀,張口yù罵:“你這個喪心病狂……”
王運兩三步邁了過來,右臂高舉,平聲靜氣道:“白孺人敢rǔ罵太后,奴才這隻巴掌便要落下去了。”
“你敢?”白果杏眼圓睜,“你不過是個狗奴才……”
薄光眉梢微掀:“掌嘴。”
啪!一記脆響後,白孺人粉嫩的頰上五指立現。
“薄光你這個賤……”
啪!王運的巴掌再落。
“白妹妹!”齊悅扶住這位共患難的盟友,眼中含淚,“薄光,你做了虧之心事,心中有鬼,不敢聽不同之音了麼?”
“我願意給二位機會申斥,並不意味著想聽人口吐穢語。”她擺手命王運退下,“關於仁義道德,齊王妃還有什麼指教麼?”
“……人在做,天在看,你且小心。”齊悅脊背僵直,吐字擲地有聲。
她莞爾:“說得甚好,皇權無邊,犯了過錯也無人敢加指摘,惟有蒼天譴之,你們的王爺正是受了天譴。”
齊悅淚珠崩落:“縱使王爺欠你的,你連我無辜的孩子也沒有放過,於心何忍?”
她略加思忖,問:“想聽實話麼?”忽爾嘆道,“明親王與令郎應當尚在人世。”
“當真?”齊悅驚喜jiāo加,連兩頰腫痛的白果也目放異亮。
“不過啊……”她悠悠淡淡,“你們今生怕是難以相見了呢。”
齊悅恍然大悟:“你囚禁了他們父子?”
“非也。”她輕搖螓首,“真相是,你們的王爺已經放棄了你們。倘若當日司晗沒有拿世子換取我的安穩,明親王或許還得進王府一回,帶走他的骨ròu,而後方是遠遁他鄉。”
“你胡……”白果yù斥,卻被薄光掃來的一抹瞳光駭得僵住。
聽得丈夫和兒子雙雙平安,齊悅心神稍定,冷笑道:“你休想挑撥我們夫妻之qíng。”
她嘆息:“到了如今,還有必要麼?”
齊悅思緒逐漸清晰,淡道:“即使王爺這麼做,也是因為逃難途中行走不便,不想我隨他顛沛流離。他帶走漣兒,是為了保全我們的親骨ròu,幼兒戀母,他早晚會來接我。”
薄光點了點頭,亦覺有此可能:“興許有一日他當真會為了令郎前來接你團圓,不過,他選擇接走世子,卻不僅僅因為那是他的血脈骨ròu,而是……”
在兩位女子期待的眼神中,她一笑,“不想他的兒子在其母仇恨深重的教導下長大,有朝一日與我為敵。”
“你……恬不知恥!”齊王妃終是打破了優雅,“你將王爺害得那般境地,王爺恨你惡你猶嫌不及,你竟然還認為王爺對你……你可笑至極,可憐至極!”
“是麼?”她明眸一閃,側首問自己的身邊人,“瑞巧,我當真可笑?王運,我當真可憐?”
“可笑、可憐得是這兩位罷。”王運抖展拂塵,施施然道,“那場大火被撲滅後,司大人發現房舍的殘骸下有隱似地道的東西,但已經被堵住了,待侍衛們挖掘開來,往裡走了不遠便被一方巨石阻隔住,巨石上,有用劍刻下的字:含笑已逝,qíng恨自斷,攜子遠引,至死不見。除此,還有王爺寫在里袍一角上給您的信,因為只是粘在石上,沒有信套遮擋,上面寫了什麼外人一目了然。您今日不來,奴才本就打算找個huáng道吉日給您送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