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撐著地站起來,剛想繼續跑開,卻聽見對方開了口。
“應該是小腦的問題吧?”
“誒?”
“身體無法保持平衡,總是摔跤;無法判斷物體的位置,接不住球。這些應該都是因為小腦的問題不是麼?”
女生眼裡閃過的一絲驚慌證明了猜測的毫無偏差。
“至於轉校,進K班,這些,是因為不想讓熟識的人看到完人般的自己變成現在這樣吧?”男生神qíng平靜,看著目瞪口呆的女生繼續說下去,“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全市聞名的從小包攬各種第一、各種獎項的天才少女變成這樣,應該可以告訴我了吧?”
“因為……絞手架倒塌。”
6>>
夏天剛剛開始的一天。
從補課的老師家裡出來,在小區門口的小賣部逗留了片刻,一人舉著一根鹽水棒冰回家。
溪川仰望著明媚的天空呆了好一會兒,“就要上高三了,新旬,你會不會害怕呢?”
“嗯?你會嗎?”男生有些驚訝,“以為你從來不會有這種感覺呢!”
“雖然從來就沒有失敗過,可依然會時常想像萬一失敗了怎麼辦。我是說,萬一高考發揮失常,那麼之前做的一切不就都白費了嗎?”
“大小姐,你想得太多啦。就算高考落榜又怎樣?鋼琴家、小提琴家、作家……哪一樣你不能勝任呢?”男生體貼地用手臂環過女生的肩。
路邊的楊柳款款飄舞著,空氣中充滿幸福的氣息。目光所及處是正gān得熱火朝天的施工工地。
“就算失敗,對於你來說一切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那麼,新旬呢?”
“誒?”
“新旬對我的態度會變嗎?”
男生的嘴角斂著謹慎而優美的弧度,輕輕的吻,印在女生的劉海上。
溫柔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
“無論發生什麼,會一直在你身邊。鼓勵你,羨慕你。”
鹽水棒冰的味道在口中氤氳,淡淡的咸,淡淡的甜。
如果視野是一幅畫面,那麼背景就是柳條的翠綠,綠得那麼純粹啊。女生以45度角揚起臉來,看見連深深喜歡的人的瞳孔外都罩著一層淡青色。
純真地、無邪地笑起來,在那個似乎永不離去的夏天。
女生站在馬路的拐角處開心地招著手,“拜拜。”
“明天見。”
新旬,你應該知道“折柳送別”是什麼意思吧?
若真的失敗,我要拿什麼面對你的憐憫你的同qíng?
無論發生什麼,你說你一直在我身邊,可是抱歉,我必須離開。真的,對不起。
男生微笑著轉過身,背後正施工的建築物上的絞手架轟然倒地。
夏季戛然而止。
7>>
“夏新旬?”謝井原在腦海里瘋狂地搜索這個有點印象的名字。哦,原來是他。
高二時的高中數學聯賽,那個男生啊。滿臉禮貌的冷漠。井原一見,心裡便有了三分敵意,似乎是棋逢對手。
另一次見面則是在全國物理奧賽的頒獎式上,兩個一等獎得主比肩站著拍照,雖然站得很近但依然十分疏遠。一句話也沒說過,但肯定已經相互認識。
“嗯。你應該認識他的。”坐在體育館門口台階上的溪川低著頭輕聲回應。
“見過。那麼他不是應該知道關於你的一切嗎?何必要躲呢?”
“他不知道。他所知的只是:我左手骨折了。僅此而已,別的沒告訴他。”
“……真的大可不必。他現在肯定……”
“肯定又疑惑又傷心。這我知道。可是知道以後一定會更傷心,而且,用那種憐惜的眼神看著我。我不要。”女生把頭扭向一邊,頗任xing的模樣。
體育課是下午最後一節,原本放學就可以回家,卻被眼前這個喜歡故作聰明的男生硬扯到保健室處理傷口,溪川不知道究竟是該感激還是該抱怨。
“唔—好痛好痛—嗚哇—”一陣鬼哭láng嚎聲讓校醫阿姨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動作。
“才剛開始消毒,忍一忍就好了。”
“哇—好—痛—”
從保健室出來,已經暮色四合。
男生扶了扶單肩書包,表qíng十分無語,“聽見這樣的叫聲,我真懷疑你有沒有傳說中那麼淑女!”
女生無所謂地聳聳肩,“我本來就不是。世界上本沒有淑女,裝的人多了也便有了。”
男生輕笑了兩聲,“我怎麼還聽說什麼‘才qíng西施’之類的稱號?‘西施’給人感覺不是很弱很淑女嗎?”
“咳咳……那個稱號很瞎好不好!你不是也被叫成什麼‘冷麵貴公子’嗎?哇塞—真是寒死我了。難道這個意思是專門吃價格昂貴的冷麵的公子嗎?”
“……我終於見識傳說中的人物了。”
“幸會。”停頓了片刻,用自嘲的口吻繼續道,“不過,我已經是個殘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