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椅子、整理文具發出了很大的聲音,和著沉沉的喘息,把整個考場的氣氛攪得很亂。監考老師不滿地橫了她兩眼,她卻好像完全沒注意到。
總是把人搞得很無奈。自己還渾然不覺。
考試時坐在柳溪川前座的不是別人,正是謝井原。這位被奉為“冷麵貴公子”的優等生居然還反常地笑了幾聲。
jiāo卷時,井原從溪川手中接過理得整整齊齊的試卷,忍不住看了兩眼—這裡答案選A,那裡選C,然後是,作文,寫得比我長。
很多字寫得東倒西歪,整個卷面看上去不太雅觀,不怎麼像女生的考卷。以她理試卷的態度來看,應該不是固有風格,大概又是事故的後遺症。
為什麼會不由自主地打量別人的試卷呢?井原記得自己以前分明沒有這個壞習慣。
“誒,‘苟利國家生死已’的下句是什麼?我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女生看似頗為懊惱。
“豈因禍福避趨之。”男生平靜地答道。平靜得不帶任何漣漪。
“啊呀呀,原來是這句!”懊悔地拍起了自己的腦袋。
“反正五句中選填四句就夠了。”話剛出口就覺得有些不妥。但究竟不妥在哪裡又說不清。
放學回家時再回想起這段qíng景才發現,柳溪川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把這當成考試,沒有把井原當成競爭對手。大概是不妥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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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色的榜單高懸於遠翔樓一層的走廊拐角處,雖然令人厭惡,但每個走過的人還是無法自制地抬起頭來觀望對比。
謝井原人生中第一次對排名的結果略帶期盼,當看到“文科班第一謝井原第二柳溪川”的黑色小字時終於莫名地鬆了口氣。但神經立刻又緊繃起來。
那個麻煩的女生不知會有什麼反應,氣憤?bào怒?羞愧?自卑?設想了各種可能,井原忐忑地走進教室,第一束目光就投向轉學生的座位。
沒有什麼反常,依然和身邊的芷卉又說又笑,倒讓井原的忐忑無處投遞落空了。
大概是還不知道排名結果吧。
可又分明聽見前面零零散散飄來的話—
“這次你文科班第六我第二,應該是最佳拍擋同桌了。”
“嗯嗯。”
大概是qiáng顏歡笑吧。
卻又看不出任何端倪。
原以為她是很在乎成績的優等生,現在看來一直在乎“是陽明的第一更qiáng還是聖華的第一更qiáng”的始終只有自己一個人。想來有點卑鄙。謝井原感到索然寡味。
如果對方反應qiáng烈,反而能激起戰鬥的興奮度,可是對手分明是不把這當回事兒,那麼必然的,再怎麼努力也是拳拳擊空。
直到美女班導鐵青著臉進了教室,井原還在萬分不慡著。
“這次月考……咳咳……讓老師高興的是我們班有六位同學進了文科班前二十名,應該說是非常好的成績了。照這個趨勢下去,考進國內一流大學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另外二十九位同學居然全部都在年級六百名之後,在文科班也是墊底。這樣的成績……總之,任務很艱巨,大家在剩下的日子裡要更加努力啊!”邵茹稍作猶豫,還是把那句話說出了口,“我們一定要全班都考上大學呀!”
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海中,激起千層làng。
“怎麼可能!”
“什麼任務艱巨!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嘛!”
還有更加直接的,“老師,少做夢了。”
……
“我最討厭沒志氣的學生了!”班導終於怒火衝天地拋下這樣一句孩子氣的話摔門而出。
京芷卉轉過頭對帶頭起鬨的梁涉說:“恭喜你,終於成功地把她激怒了。”隨後站起身想去辦公室找老師回來。
手突然被后座的男生扯住,“讓她一個人冷靜一下吧。畢竟她也得面對現實,可能之前把事qíng想得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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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之後照例是又一次“高三年級動員大會”。演播廳里副校長口若懸河,嘴裡不斷蹦出“升學率”“重點率”“一本率”“二本率”之類的饒舌字樣。年級主任坐在旁邊面帶微笑頻頻點頭。
學校曾經創造過這樣的輝煌啊!幾乎每個學生心裡都冒出諸如此類的畸形自豪感,也沒想過不論過去怎樣輝煌都跟自己沒有直接關係。少數頭腦清醒者,比如謝井原,當然在想別的事qíng。
演播廳的舞台以深青色幕布為背景,一般人都以為那從來不拉開的兩塊布後面是結結實實的牆面,也許還不太美觀,由於粉刷得粗製濫造導致留下了一些形狀各異的鼓起的凸包。所以才要用幕布遮起來。
這是正常人的邏輯。
真相往往出乎常人意料。高二值周時負責打掃演播廳和藝術樓衛生的謝井原知道,幕布的後面其實是一塊巨大的玻璃,被6×10的木格均勻分割,玻璃外面的世界,是幽靜的小花園,有矮小卻蔥鬱的綠色植物和怪石堆砌的叫做假山的東西,往外,是厚實的褐紅色磚牆,與學校建築的整體風格相一致。再往外,就成了學校旁邊住宅區裏白色的樓房了。
謝井原盯著舞台上煽動力可以力拼希特勒的副校長,思緒卻已經飄向了她身後那一方世外桃源似的天地。校園裡的死角總是比姿態庸常的宿舍樓教學樓更具有吸引力。
老老實實地坐著聽老師們chuī牛實在是件無聊的事。謝井原瞅准了一個時機偷偷溜出了演播廳。要去的地方自然是背面的花園。只是有些事預料不到。
一腳踩進小花園,就看見同樣穿著三年級校服的女生坐在紅磚牆梅花形內凹的牆飾里背單詞。
“京芷卉?”
“謝井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