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嘖,還否認哪?連推薦表這麼重要的東西都讓給你哦—”
芷卉答不上話,只好佯裝生氣地捅了捅女生的肋骨,“不要八卦。”
“這哪裡還是八卦?當初謝井原轉班過去我們就掐出點苗頭來了。江寒說你們兩個現在完全是‘神仙眷侶、雙宿雙飛’的狀態啊。”
“哪有啊!我看哪,謠言八成就是從江寒那傢伙這裡擴散的。”
“耶?你怎麼知道?”
“切—腳指頭都知道!他不是在我們班安cha了間諜麼?虧我上次還那麼幫他。”
秋本悠笑起來,推推芷卉,“上次幫他也是你和謝井原一起幫的吧?”
芷卉一時語塞,揚手朝秋本悠拍去。
女生笑著輕鬆躲過,“好了啦。一點也沒冤枉你。快去準備開會了。”
高中時期的每一場會沒有一次能做到風趣幽默又誨人不倦。無非是領導講講話,老師們接著布置布置任務。一個考場風紀問題都能年年講月月講推陳出新翻出花來。而此刻,也僅僅是自主招生考前動員會,給各位尖子生鼓勁加警示,沒任何實際內容。聽得人轉眼就困意襲來。
一向我行我素慣了的柳溪川已經囂張地趴在桌上闔起了眼。
謝井原像個停不下來的機器似的持續做題,對年級主任的講話聲自動屏蔽。
沒有人注意到京芷卉在四下環顧怒火中燒。
明明說F大是發來了50張推薦表,可現在光在場的學生保守估計就至少有八十個。那麼那剩下的30張是怎麼回事呢?
又或者說,原本就發來80張,只是被現在台上坐著的那些傢伙中飽私囊“轉賣”了30張?
人群中有熟悉的面孔。坐在自己後面的後面的女生,齊佳,原是有些jiāoqíng的。跟隨父母在飯局上照過面,又同在一所學校同住一個小區,兩家熟得很。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前幾次年級排名都沒進過前一百五十。
某些東西,見不得光。
芷卉的氣憤就在於,謝井原這麼出色的學生差點被排在將近第兩百名的人擠掉。而進一步假設,如果井原沒有把推薦表大方地出讓,恐怕被第兩百名的人擠掉的是自己才對。
事qíng扯上了自己,氣憤就更加濃烈些。
果然溪川早先說得沒錯,不公平的事qíng處處存在。
下意識地往溪川看去。女生纖長的眼睫一動不動,睡得安詳。無意間瞥見被她壓在肘下的報名表,專業一欄赫然寫著“廣播電視新聞”。京芷卉不由得戰慄一下。
去年F大這個專業可是只招了四個人。
都說高考是沒有硝煙的戰爭。芷卉到目前仍未體會到其中利害,大概是因為沒有見到實體具象的對手,有些遙遙事不關己的從容。
卻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身邊的人可能正是對手。要怎麼去面對呢?
再瞥向另一側被奮筆疾書的謝井原扔在一邊的報名表。專業填的是“數學”。這才好好地鬆了口氣。
不知在擔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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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競爭對手—比自己心細的柳溪川大概早已注意到,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端倪,甚至可以上升到無私—柳溪川完全已成為京芷卉參加自主招生考試的輔導老師。
漲在心臟里的血液遍布著感激的因子。除此之外,還有些說不清是羨慕還是嫉妒的qíng緒。那條界限著實很難劃定。
無私地把所有參考材料給對手分享。
這種事芷卉做不到。
實力不及人也就罷了,連心理上也矮下去三分。
屋外斑駁的樹影映在桌上,屋裡一派靡靡不振的景象。第三會議室外的空地放了架三角鋼琴,鋼琴上放著的牌子一面寫著“歡迎彈奏”,另一面寫著“會議時間請勿彈奏”。平時少不了被學生們叮叮咚咚敲敲打打,只是眼下不斷飄進來的音符顯得有些不太和諧。
台上喋喋不休的年級主任終於忍耐不住,停下來gān咳一聲。話筒里傳來:“最後一排的同學幫忙跟外面的人說一聲別彈了。”
芷卉甚至懶得回頭去看,只換了只手撐頭。心想著:彈得還真是爛,在家沒練熟的曲子也好意思跑到學校來彈。
多半是高二那群無憂無慮的少女。
想著想著,聲音就截斷了。繼而又聽見會議室大門“吱呀”響了一下。很大的聲響。反倒讓芷卉回過頭去看。果然是剛才所謂的“最後排同學”回來了。
台上的嘮叨又捲土重來。芷卉索然寡味地回過頭。溪川已經醒了。
仔細看卻是在發愣。芷卉抬手在她面前晃了兩下,才把神遊虛境者拉回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覺得此時溪川的笑容有些勉qiáng。
眼底盛滿的東西說不清是什麼。
芷卉無法理解。
從會議室出來,溪川和芷卉磨磨蹭蹭落在最後。謝井原這種視時間為生命的人自然是忍受不了,一個人先往教室里去了。
可是,剛走到二樓就聽見三角鋼琴猶猶豫豫地響出幾個音符。
緩慢的,遲鈍的,幾個重音。
卻讓人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再普通不過的琴聲,卻讓魚貫前行的所有尖子生放慢了腳步。
腳步慢下來,樂曲卻逐漸加快。音符連貫跳躍起來。
是將毛孔全部撐開的那種優美。所有人停在了台階上,連謝井原也不例外。
試探xing的目光全都停在前校樂隊主唱秋本悠身上。
“《Canon》。這是—柳溪川!”
記憶像翻滾的雲海在反覆的和弦中洶湧。
天際鑲著明晃晃的烈日,光線從茂密的枝葉間透she下來,樹根的周圍還開著一圈不知名的可愛小白花。即使每一場繁盛的花事都註定消失在微涼的夏末,那依舊是個美麗的時節。身穿陽明中學制服的女生,長發垂腰,短裙及膝。帶著恬淡的笑容在同一架鋼琴前坐下。音符從指尖流瀉,讓所有人認識了這個出眾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