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樹不由得心很累。
果然最後還是以風間的崩潰而告終。一拳打他肩上示意“閉嘴”,沒再理睬程司,只把書包換到另一邊肩上,對夏樹說:“走吧。”
陽光大片大片地在少年的額發上洇開。一切像個童話,除了那大煞風景的畫外音:“太討厭了!易風間你重色輕友!喜新厭舊!始亂終棄!”
其實早在轉學的第三天,夏樹忍不住問程司:“你脖子支撐的那個究竟是頭還是枕頭啊?”得到的答覆是“無厘頭”。
全年級學生一齊湧進科技館,再加上還有某個小學也在參觀,瞬間亂了套,維持秩序的老師們也不知去向,學生們混雜在各個展廳里亂竄。
夏樹過於瘦弱,被周圍的人推來撞去。等風間找到立足點回過頭,女生已經不知被人cháo衝去了哪裡。程司把自己的書包也扔給風間:“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去把她找回來。”
倒也沒有走得太遠,很快就在人山人海中發現了那凝滯不動的一點,程司一邊笑一邊跑過去:“果然人群里最呆的就是你。”
女生惶恐的神色在抬頭看向男生的瞬間變成釋然的笑容,繼而望望他身後,不見另一個熟悉的身影,感到奇怪:“風間呢?”
“在神五宇航艙那邊等我們。”程司轉身走出幾步,又慢下來,儘量遷就著女生的步幅以免再次把她弄丟。穿過了中間的一個展廳,已經看得見不遠處宇航艙前猶如書包架一般佇立的瘦高男生,程司才用輕描淡寫的語氣重新開口問道:“吶,夏樹你暗戀風間吧?”
“欸?”儘管對方問得輕鬆得不著痕跡,夏樹還是怔在原地動彈不了了。
男生回過頭,浮現出與平日的玩世不恭截然相反的認真表qíng,雖然刻意裝出不經意的語調,卻掩飾不了自己非常在意答案的心理,再問了一遍:“是吧?”
那一瞬,重又想起,隱藏在視野中耀眼光暈下的面孔和眼眸,讓人看上去恍惚間覺得時間好像一直停在原來的地方沒有流淌。
溫柔的聲音和溫暖的手掌,為什麼異曲同工地讓心臟隱隱作痛?
而在疼痛之後,為什麼又泛濫起無邊無垠的悵然?
無法前行。
纏住雙腿的藤蔓,一枝是日漸明朗的心意,一枝是永不吐露的答案。
過了許久,夏樹揚起了笑臉,“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第三話
(一)
程司,這少年站在日光充沛的樓下朝自己揚起燦爛笑臉,心無城府的單純模樣,在視界的中心形成定格。之後長久的相處漸漸剝開幻想的外殼,讓人看見真實的他。
他帥得很一般,家境也平凡。對女生也不夠細心體貼,嬉皮笑臉,口無遮攔,冒冒失失,毛手毛腳,上課喜歡亂cha嘴,鬧的笑話足夠供應全班的娛樂生活,好在他臉皮厚。有時候熱qíng得討人嫌。成績進不了年級前三十,倒也不至於掉出A班,智商稍稍高過平均線,qíng商也不見得高到哪去,缺點一大堆。和完美沾不上邊。
可是他笑一笑,他的缺陷你就全都不記得了。
他的特別,你時時刻刻歷歷在目。
他穿著黑白兩色的球衣在球場上揮灑汗水的時候,即使愛踢烏龍還是讓人不由自主想為他吶喊加油。他說這世界上不存在註定失敗的事,懷著一腔讓人莫名感動的理想。有求於他的時候哦,他無論力所能不能及都毫不猶豫滿口答應為你赴湯蹈火,絕對真誠,因此你也需忍著想罵他“笨蛋”的衝動,體諒他也許會反而把事qíng搞砸。
在夏樹曾經認識的同齡人中,只有一個像他這樣,擁有讓哪怕企圖自殺的人懸崖勒馬的能力。
風間的xing格相比起來就差多了。毒舌腹黑(程司:“他何止腹黑,分明是鬼畜。”夏樹:“那也只有你了解。”),眼神過於冷漠,還總是面無表qíng,s說的隻言片語要麼疑似帶著敵意要麼像是刻意要和你保持距離,城府深不見底,沒有溫柔的渣。不過長相、氣質和頭腦相加,群眾(尤其女群眾)的眼睛就雪亮不起來了。大家都說他這好那好,缺點被說成“個人特色”,現實被完全無視。
其實他這個人,說得盲目花痴點是“酷”,理xing點是“自我中心”。
夏樹在樓下望著那兩個男生橫穿過遠翔樓和致真樓之間的甬道,轉身後又在致真樓下二年級月考的排名榜前看見放了單的黎靜穎。
也許在自己出現之前,她和趙玫就是那種表面和諧內里彆扭的朋友組合,在那之後,已經連表面和諧都不願為之努力。
友qíng這種東西,真是可悲,真是幻滅。
夏樹回身揚起頭去看那張大紅榜單上所有稍覺熟悉的名字。
第四名黎靜穎
第十一名易風間
第三十五名程司
自己是第一百三十三名,比一百零二名的趙玫還落後不少。
但是夏樹在看見自己名字的時候,卻心無漣漪,反倒覺得有些事不關己。
(二)
並非每件小事都值得斤斤計較。
你說你喜歡誰誰不喜歡你,那就隨自己心意繼續堅持。你問我喜歡誰誰不喜歡我,那我就隨你心意順勢承認。學校這麼大,找不到一個能夠完全接受我的小圈子。轉學這麼久,沒有一個人關心過因為缺少校服而與大家格格不入的我。成績或真或假地變差,任課老師也不喜歡……這些我都可以一笑而過,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