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錢筱頤嘆了一口氣,“如果處在薛濤位置的是你就好了,我比較喜歡你,和我很像。”
都能夠面對人山人海談笑風生,都是對自己計劃的絕對掌控者。執行計劃前不透半點風聲不發一句警告,執行計劃時從不沾沾自喜先亮底牌,哪怕qíng況再危急也穩如泰山,不會改變履行步驟的節奏。有足夠的自信,也不會因暫時的失敗亂了陣腳,總是在最後一刻才絕地反擊,不搞人身傷害,但足以向人證明自己能夠為所yù為,然後再崩潰的對手面前展露嘲諷又大度的無聲微笑。很相像。
“知道麼,錢筱頤,你是我打到過jiāo道的人中最聰明的。”
“哈哈,就因為我剛說了‘你和我很像’?”錢筱頤難得開個玩笑。
“你智商160,我可無法匹敵。”
錢筱頤的笑容瞬間僵住,但她知道怎麼迅速緩過來。沈芃的個xing她最了解,如果沒有親眼目睹秋和喝下下過藥的酒,她不會那麼確定已設計中秋和,在跟著自己進房間之前都堅信計劃得逞了。秋和處於昏迷,卻知曉了自己當時對沈芃說的內容,相信事後沈芃不會和她溝通這些,只可能是許喆。那麼許喆在這件事中究竟是在幫錢筱頤還是在幫秋和?
她有點體會到沈芃看見電腦硬碟時的那種幾yù休克的惶恐。
要鎮住一個人,使她不與我為敵,不是讓她看清自己有多少敵人是我的朋友,而是讓她看不清,自己身邊有多少“朋友”是我的朋友。
秋和把臉向下埋在美容chuáng的缺口處,不做聲。直到錢筱頤的笑聲再次響起。
“那是我亂說的啊。她們老覺得我哪個地方特別發達哪個地方就特別不發達以維持平衡。小學升初中的時候我媽為了讓我進超常班,叫我接受智力測試,我死都不肯,主要是那個班的人都怪怪的,我才不想進。誒,你智商多少?“
“我也沒測過。比起數字,我更相信自己。”秋和再次撐起頭看向錢筱頤,“用你160的智商幫我想一想,沈芃少了什麼東西?”
“哈啊?”一時沒聽懂。
“知道她死,你和她在旁人眼裡還是朋友。所以她的遺物是你幫忙整理的吧?像是隨身物品啊,珍視的物品啊,有沒有缺失?”
“啊——你怎麼知道?”錢筱頤不禁驚呼,“少了個戒指。沈芃一直戴著,但警方jiāo還的遺物里沒有,她死的那天沒戴,可是翻箱倒櫃我也找不到,真是樁心事,我生怕誰來追問,認為我偷拿了。”
這就對了。
薛濤有一點看得透徹——這所學校,不存在意外。
沒有一樁命案例外,全是同一個兇手所為。
把沈芃推下樓之後,他還跟著下樓拿走了紀念品,足見有多麼狂妄。
“那枚戒指我見過。”對於錢筱頤,秋和只是胡亂編個理由搪塞,“我懷疑她還是自殺,連戒指都取下來沒戴。”
“誒——我也沒料到她會這麼脆弱。”錢筱頤畢竟與沈芃是那麼長時間的朋友,陷入了深深的遺憾。
秋和心裡卻只是在想,證實自己推測的拼圖有了一塊,接著,只要繼續去尋找別的拼圖,證明這個推測。
是感qíng讓人不能理智思考,而臥最好的武器就是無qíng。
【六】
正巧,周日下午,王一鳴主動打電話給秋和。預約非編實驗室必須是藝術系的學生。
“我手頭有些素材,想剪個短片紀念陳妍。”
秋和不禁用自己的學號幫他預約,而且也去了實驗室跟著剪輯。
當別人問她要一杯速溶咖啡,她一定要現磨一杯,同時奉上奶jīng、白糖和攪拌勺,並使這杯咖啡看起來充滿人qíng味。既然都要付出,何不多付出一點,得確定能收穫感激。秋和習慣如此。
如她所料,一遍又一遍觀看陳妍那些快樂無憂的鏡頭,王一鳴果然受不了,最終粗剪還是得由她完成。
“陳妍是個好女孩,就算沒有葉玄這層關係,我也覺得她是最不該死的人。她陽光燦爛的長大,一直開朗豁達,公主一樣,jī零狗碎的小事不屑計較,特別是針對比自己可憐的人。但我拿不準葉玄在她心裡能不能歸進jī零狗碎那類,約定的賞花之旅因為我被人從樓梯上撞下未能成行,後來身體恢復了遠遠見著她,我我也是想方設法繞著走。總覺得欠她個解釋,現在什麼都沒法彌補了。”
她說著這些話,更像是自言自語,臉上沒有想人傾訴時迫切想獲得回應的那種悲切。她依然專注地盯著屏幕移動滑鼠,當和煦的日光切著窗欞漫進來,白淨的面孔和纖長的睫毛靜置在充沛的光線中,帶上溫暖柔和的色彩。
周遭的一切還是那麼淡,罩著層薄霧似地,在靜謐中,化成了抒qíng詩。
無聲的鏡頭播放,又停止,在播放,又停止。
時間軸上,陳妍的一生被剪切,重新拼貼,調整色調和速度。在貼合得恰到好上網舒緩鋼琴聲中,偶爾cha進現實的女生慡朗甜美的笑聲和語音。有個緩慢回眸的慢鏡頭,被延的特別長。在秋季的運動場跑道上,女生活動過關節,叉了會兒腰,眯起眼望著遠方安排運動員站位的體育老師,然後不經意回頭,看見了正在拍她並向她推進的攝像機,隨即露出勝券在握的自信笑容,在擺好姿勢等待接力棒時對自己握了握拳頭。整個畫面,陽光像瓢潑大雨一樣自上而下傾斜,所有景物都微微發著光,他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