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仲祺卻又把手縮了回來,笑道:“這上面繡的兩隻鴨子倒是很好看。”
賀蘭斜了他一眼,卻望著麒麟池,眼裡含著笑,高仲祺望著她道:“你笑什麼?我說的不對嗎?你給我指正一下。”賀蘭搖搖頭,那眼睛裡的笑意卻更是頑皮起來,道:“你讓我說,我就偏偏不說,你這樣聰明的人,會不知道那是什麼。”
高仲祺笑道:“好,總是你有道理。”便將那手絹遞過來,賀蘭回頭笑盈盈地去接,誰料這樣一遞一接之間,兩下一松,忽地起了一陣大風,竟將那手絹chuī出亭子,賀蘭“哎呀”一聲,回頭就見那手絹已經沒了池水之中。
她心中瞬間掠過一絲涼意,轉頭望了一眼高仲祺,卻見高仲祺也是望著那麒麟池面發呆,臉上的神色,居然十分地不好看,賀蘭便笑道:“不過是一條手絹,不算什麼。”高仲祺便也笑了一笑,卻道:“天晚了,我們回去吧。”
迨至菡萏,香馥滿庭他們回到別墅里天已經暗下來,四面都是蒼茫的夜色,挽翠笑容滿面地迎上來說餐室里已經擺上晚餐了,賀蘭便與高仲祺到餐室里隨便吃了些東西,挽翠卻走了進來,向著高仲祺道:“高少爺,許副官來了,正等在會客室里。”
高仲祺道:“讓他去我書房。”
挽翠道:“是。”高仲祺放下筷子,一旁伺候的丫頭端了香茶來漱口,高仲祺漱了口之後,才對賀蘭道:“你慢慢吃,我去看一看。”賀蘭點點頭,他站起來轉身走出餐廳,賀蘭也放下了碗筷,挽翠又端了一份火腿冬瓜湯上來,看賀蘭不吃了,便笑道:“賀蘭小姐再喝點湯吧。”
賀蘭搖搖頭,轉身上了樓,她推開客室的門往裡間走,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來,回頭拿了桌几上的茶壺和一個茶杯,全都拿到臥室的茶几上放好,又順手過去把房門閂上,心想這回可是萬無一失了。
她回頭才望見擺在朱漆格子上的“西子香荷”全開了,碗口大的團花,幽幽地散發著一室的清香,她順手拉開了綿厚的窗簾,窗簾之下又是一層月白色的薄蟬翼紗,透過這層薄紗往外開,月亮都是朦朧的顏色,銀白色的光輝直瀉到地毯上,恍若窗上那薄薄的一層美麗的霜花……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她側躺在chuáng上,望著那地毯上薄霜般的月光,漸漸地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恍惚間耳邊卻傳來輕輕的聲響,仿佛是嘚嘚的馬蹄聲,她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周圍的一切忽地全黑了,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風從她的耳邊呼呼地chuī過,她不知道自己要被載到什麼地方去,她害怕起來,心跳得飛快,慌亂地扯下蒙住眼睛的黑布,眼前的景象登時讓她魂飛魄散,巨大的懸崖猶如漆黑的深霧,天旋地轉地朝著她罩下來……她嚇得大喊大叫,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想要回頭跑,然而雙腿卻如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她嚇得在睡夢中哭著喊,“仲祺,救救我……”有人把她抱在懷裡,一迭聲地叫她的名字,“賀蘭,賀蘭,你醒醒。”她顫抖著睜開眼睛,眼前終於浮現出了他的面孔,周圍還是霜一般的月光,那樣好的月色,夢裡的一切似乎都在剎那間遠去了,她的身體還在發抖,眼睛裡盈滿了淚水,手足都是冰涼的,高仲祺輕聲道:“你做噩夢了。”
她心還怦怦直跳,過了好久才鎮定下來,月光將高仲祺的面孔映照得分外清晰,那一雙烏黑的眼眉英挺宛如兩把鋒利的小匕首,然而雪亮的雙眸里卻漾著很溫存的笑意,那是讓人目眩神迷的帥氣,賀蘭忽地明白過來,脫口道:“你怎麼進來的?”
他低聲一笑:“門鑰匙在客室里。”
她竟是百密一疏,當下面頰滾燙,往一旁躲,他側著身,已經伸手來解她的衣帶扣子,她慌地去打他的手,他輕聲道:“反正你都醒了。”賀蘭急道:“我又睡著了。”昏暗中就聽得他輕輕地笑出了聲,手已經探到睡衣裡面去,攬住她的腰,往自己懷裡一收,人已經壓了上來,賀蘭四肢發軟,心慌氣促地“唔”了一聲,他一低頭便吻住了她的嘴唇,摸索著找到了她捏住chuáng單的手,接著緊緊地扣在自己的手掌里。
她的身體宛如一枝嬌艷的菡萏,臨水的花苞,在chūn風雨露中緩緩地搖曳,迨至菡萏成花時,芙蓉香馥滿庭芳,宛如粉嫩的花瓣一朵朵地綻放在他的手心裡,最是銷魂蝕骨的柔qíng無限……天yīn沉沉的,中午的時候下起了大雪,撕棉扯絮地覆蓋了大地,賀蘭抱著膝坐在落地窗前看雪,忽聽到門響,回頭卻望見挽翠端著一個琺瑯托盤走進來,笑著道:“賀蘭小姐,喝點參湯暖暖身子。”
賀蘭道:“他上哪去了?”
挽翠知道賀蘭問的是高仲祺,便笑道:“少爺的事qíng,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真不知道,恐怕是有些軍務要處理,我看少爺早上出去的時候就很匆忙的樣子。”賀蘭望著窗外的雪,低聲道:“我要是再不回去,我姨媽一定要生氣了。”她又轉頭看看挽翠,“你們這裡有沒有汽車,隨便找個家丁開車送我下山。”
挽翠忙道:“那可不行,別說這裡沒有汽車,就算是有,這樣大的雪,怎麼好開車下山呢,賀蘭小姐不如再給家裡打一個電話,就說大雪封山……”賀蘭知道挽翠這樣的丫頭,除非是高仲祺吩咐,否則對她說什麼,她都是不會輕易去做的,便嘆了口氣,道:“你把參湯拿出去吧,我不喝。”
她一想起家來,心裡就是沉甸甸的難受,更是無比忐忑起來,心想只等著高仲祺回來,這一次無論他說什麼自己都要下山的,然而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也不見他回來,賀蘭晚飯也沒有吃,莫名地坐立不安,直到八九點鐘光景,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車聲,又有雪亮的車燈從落地窗前晃了過去,賀蘭心中一喜,她早就穿戴好了,忙又將衣架上的天鵝絨雲肩取下來,一推開房門,果然就聽到大廳里傳來嘈雜的聲音,她順著樓上的走廊跑了幾步,已經喊道:“仲祺,我不管了,我要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