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重智道:“陳阮陵。”又接著道:“今天中午陳阮陵先生在同和堂的包廂里請客,身中兩槍,都是致命部位,當場斃命。”
高仲祺得聽到了這裡,卻冷笑道:“陳阮陵身邊防護那麼周密,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竟然能殺了他?”
許重智道:“大概是他一時疏忽大意吧,據邯平警察廳那邊jiāo上來的供詞,殺手已經承認自己是革命黨,目前此人已經被邯平警察廳的人抓起來了,但扶桑那邊qiáng烈要求將殺手jiāo給他們處置。”
許重智話音剛落,就聽得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高仲祺道:“進來。”秘書長李文啟推門走進來,手裡拿著一份剛收到的文件,上前來jiāo給高仲祺,高仲祺禚打開看了一眼,冷笑一聲,道:“不過死了一個陳阮陵,扶桑倒是如喪考妣,十萬火急,這麼快就把要求返還兇手的文件送過來了。”他思忖了片刻,將手中的香菸按在了煙缸里掐滅,“把湯敬業給我找來。”
不到一個時辰湯敬業就到了如今湯敬業正是高仲祺身邊第一緊要人物,他一手把持俞軍的特務系統,對於這類事qíng的處理向來都是極熟稔,便侃侃而談道:“總司令,我的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死的是陳阮陵,恐怕扶桑不能善罷甘休,如今北面又有匪徒鬧事,咱們正用得著扶桑,如今秦兆煜也算有些本事,竟不知從何處借了一支隊伍…”
高仲祺一聲冷笑,道:“還能有誰,無非是金陵虞家在幕後支持著他罷了。
管他如何,秦兆煜敢帶兵回來,我與他勢必要舊仇新帳一塊算,打就是了。”湯敬業笑道:“若是往常,秦兆煜倒也不足為患,只是年前挾桑人幫著咱們打敗了彭喜河,他們提出的條件我們也只答應了十之—二,想來他們必定恨的牙痒痒,萬一他們借著這個機會尋釁起事,那可就不好了。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過是一個革命黨,直接扔給他們,只當是安撫安撫他們,且讓他們消停下一陣子,等咱們先收拾了秦兆煜再說。”
高仲祺將扶桑領事館遞jiāo過來請求jiāo還兇手的文件拿出來看了看,湯敬業所說,也正是他心中所想,如今俞軍根基未穩,不宜與扶桑結仇,他面無表qíng地道:“算了,把兇手給他們吧。”
接著就拿出了自己的鋼筆,將筆蓋旋開,在文件上迅速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依然是一手漂亮的瘦金體,字體剛勁,力透紙背,他簽完了便按電鈴,秘書很快走進來,他把文件jiāo給秘書,淡淡道:“馬上去辦。”秘書雙手接過文件,轉身走了。
湯敬業站在一旁,看著高仲祺做完這一切,便笑了一笑,道:“大哥,我剛得了一罈子好陳紹,今兒晚上反正也沒什麼事兒了,咱們哥幾個痛飲幾大杯如何?反正死了一個陳阮陵,也該慶祝慶祝。”
高仲祺連日心煩,難得這會兒有一個消遣,便道:“就在西花廳里百個席面吧,讓許重智派個侍從官到你家裡去取酒。”湯敬業哈哈大笑道:“好嘞,我那一罈子好久,在梨花樹下埋了整十年,正是爐火純青的好時候,保證你聞一口,就能倒三倒。”
果然沒多久侍從官就帶了一罈子好酒回來,許重智又張羅著在西花廳里開了一桌魚翅席,西花廳正對著院子,院子裡長了好幾顆梅樹,正是梅花盛開,滿園飄香的時候,那陳紹的封泥一開,酒香四溢,高仲祺叫了幾個親信的副官、侍從主任共飲,六七個人卻喝了八九斤酒,喝酒划拳直至深夜方歇。
高仲祺直喝的酩酊大醉,幸而許重智不敢多喝,等散了酒席,先安排侍從官送湯敬業等人回去,又找了兩個侍從官送高仲祺到臥室,因為屋子裡的熱水管子燒的熱極了,人一進去,就能出一身汗,高仲祺止不住的喊悶,許重智便將那長窗開了一條fèng,誰料醉意朦朧的高仲祺轉頭看了一眼開著的窗戶,卻道:“不能開窗,她經不得風chuī。”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窗前,將窗戶死死地關上了。
許重智怔了怔,正不解其意,卻見高仲祺四下里望了望,又到柜子後面看了看,又轉過身來,將鋪在chuáng上的鴨絨杯子一掀,半晌道:“人呢?”許重智見高仲祺被酒燒的通紅,站在那裡搖搖晃晃,忙道:“總司令,你醉了,快躺下來歇歇吧.”
那幾名侍從官過來幫忙,但是三四個人也按不住高仲祺,他忽然掙起來,急促地問道:“她是不是走了?上哪兒去了?”許重智看高仲祺那雙眸通紅的樣子,忽地明白過來了,趕忙道:“賀蘭小姐沒有走,她正在遙孤山別墅里呢,總司令現在要過去麼?”
高仲祺卻怔了怔,略有些散亂的黑瞳竟就安靜下來了,許重智卻分不清高仲祺到底是清醒了還是糊塗了,卻聽得高仲祺緩慢道:“你去和她說,我沒生她的氣,我只是不敢去見她,我看見她,我心裡難受。”許重智忙道:“是,我這就去給賀蘭小姐打電話。”
他卻又道:“這麼晚了別打了,她被吵醒了就很難再睡著了。”
許重智說了一聲“是”。看著高仲祺總算是安靜下來了,便道:“總司令,你躺躺吧。”
高仲祺點點頭,許重智就帶著那幾名侍從官走了出去,將燈關了,又將臥室的門關上,屋子裡安靜漆黑,窗台上擺放著一個青釉花瓶,裡面cha了一瓶子沒梅花,紅若胭脂。
高仲祺坐在chuáng頭,他朝著旁邊看了看,chuáng的另一半是空dàngdàng的,很冷,他記得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半夜他有時會從夢中驚醒,下意識地尋找她,她就在他的身邊,睡得很熟,他輕輕地伸手過去,將她抱在懷裡,那時候她就像一隻溫暖的小貓,蜷縮在他的懷裡,暖暖的呼吸拂過他的胸口。